陈晏岁:“那明天在哪见?”
苏忧言:“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吗?”
陈晏岁:“城北公园。”
苏忧言:“公园?有特殊考虑?”
陈晏岁想起曾经,却苦笑着调侃道:“只是因为母亲去世得早,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去公园偷偷哭,第一次见你也是在公园,所以公园熟悉一点。”
苏忧言倒没想到蓝总之前就见过他。
仔细想,也许是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他身边的确会有很多人主动攀交,蓝氏那个时候还只是小企业,会来主动讨好也是正常。
苏忧言特意没有多提他的痛处:“好,明天傍晚见吧,天色暗不容易被拍到。”
陈晏岁了然,连忙道:“我明白,一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苏忧言看见那条信息的时候,心间无来由的有轻微的涟漪泛起。
他也失去了母亲,经历过试图讨好父亲的阶段,和私生亲兄弟水火不容。
这和蓝总是如出一辙的。
蓝总看上去有些冷漠,但交谈下来,反而会觉得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虽然商业眼光和能力出众,但说话的时候把他当成朋友,反而会格外小心翼翼。
过了片刻,苏忧言回复道:“不会对我造成麻烦,只是需要保证消息不提前泄露,毕竟明天苏氏要开董事会。”
陈晏岁微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着手机,想起曾经和右繁霜的过去,不自觉地觉得唇边有些苦涩:“对你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也许我早就应该用这种朋友之间的方式和你交流。”
苏忧言的回复格外温柔:“无论有没有合作,我们都可以成为朋友。”
陈晏岁的心无来由地被安抚,他回复:“那明天见。”
苏忧言:“明天见。”
苏忧言放下手机,发现右繁霜也在看手机傻乐。
苏忧言好奇:“看什么呢?”
右繁霜嘿嘿地笑着,把和柳翡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今天我们刚有点热度,马上就有人高价约歌了,五十万呢!马上我们就可以步入正轨了,不仅可以出歌,还可以组织活动,有钱买演出礼服。”
苏忧言把她的手机放下:“礼服我可以赞助,这笔开销可以省掉。”
右繁霜把手机捧回来继续傻乐:“不,我要靠自己。”
苏忧言笑:“好,我都忘了霜霜有能力,那以后都不做律师了,就做音乐人?”
右繁霜抬头:“不是,我让和我一起实习的周同学传了一份名单给我,名单里被刷掉的有各个院校的优秀毕业生,如果大家都分散开太可惜了,我决定给每个流离失所的毕业生们一个家。”
苏忧言倒是有些意外,声音却温柔:“你要自己开律所?”
右繁霜点头。
苏忧言认真道:“启动资金呢?”
右繁霜坐起来,严肃道:“最近收到了影视剧ost的一笔巨款和其他剧组的ost邀约。”
苏忧言反而笑了:“老板在外面做歌手补贴律所?”
右繁霜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我们还有合伙人呀,我有个同学叫肖骐,有点家底,他出大头,他才是老板。”
苏忧言还是觉得这么做冒险,不免为她多考虑:“我很少听说刚毕业就决定自己创立律师事务所的,万一没有案源怎么办?”
右繁霜凑近他耳畔,蔫坏蔫坏道:“那个同学家里开安保公司的,经常有纠纷上门,他家那边产生纠纷,我们这边就帮受害者讨回公道,一整条产业链。”
上门寻求安保保护的受害者不在少数,如果能在保护他们的同时,顺带给他们讨回公道当然是双赢。
苏忧言被她损笑了:“还真是有经商头脑。”
右繁霜也咯咯笑起来:“我也觉得,而且他的出发点很难让人不想入股。”
苏忧言托着她的腋下,把她像小孩子一样抱起来塞进被子里:“好了,合伙人,在哪里都要当股东,这么看,还是遗传了一点岳父的商业基因。”
右繁霜被裹得严严实实,嘻嘻道:“做大!做强!”
苏忧言无奈地笑了:“好,做大,做强。”
翌日,苏忧言和右繁霜吃过晚饭,苏忧言前脚出的小区,右繁霜后脚也出了门,准备去工作室参与那首五十万的歌曲制作。
苏忧言到城北公园的时候,在约定好的第六个长椅下等着蓝总,路灯忽然一闪一闪,紧接着就是不亮了。
苏忧言拿着合同,本准备在蓝总来了之后给对方看。
但灯暗了,转念一想,周遭环境暗一点也不容易被偷拍到,口述合约重点也行。
陈晏岁激动地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没想到右繁霜居然比他更早到,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个人影坐在漆黑的路灯下。
他有些忐忑地走到了那张长椅前,像那张广为流传的分手图一样,坐在了另一边,和右繁霜保持避嫌的距离。
他特意选了这个位置,因为他天天来这里溜达,知道这里的路灯是坏的,不容易被拍到。
他已经给右繁霜添了很多麻烦了,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长椅微微沉了一下,苏忧言察觉到蓝总的存在,看向了那个漆黑的方向,只有一个月色勾勒出来的人影,能看得出是个高大的男人。
陈晏岁紧张地搓着手道:“上次见你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给你造成的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现在才明白,曾经我对你做的事有多恶劣,之前陈氏和陆氏合作的时候,我只是生怕再没有交集,所以才拼命想构建联系,抱歉。”
陈晏岁正紧张抒发着自己的心情,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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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繁霜出来没多久,就在楼下被苏承颜截住了。
他依旧坐着轮椅,但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唇红齿白像个小白脸:“小嫂子,好久不见。”
右繁霜温和地笑:“哪有好久不见,你不是一直都贱吗?”
苏承颜笑着摇摇头:“对我就这么牙尖嘴利。”
苏承颜按了按轮椅的按钮,轮椅离右繁霜近了一点:“苏忧言官宣了你和他的事情,很高兴是不是?”
右繁霜依旧温温柔柔:“是,如果你不出现我会更高兴。”
苏承颜低低地笑起来:“嘴硬?”
右繁霜轻笑一声:“自信?”
苏承颜也不急不恼:“你知道今天苏忧言在公司做了什么吗?”
右繁霜故意不回答他。
苏承颜耐心地自说自话:“今天开了股东大会,股东们一致选举苏忧言为新董事长,明天就要开董事会,如果董事会再通过,那么你老公就坐定这个位置了。而且传闻他已经和蓝氏交换沟通了合作细节,明天他只要拿出这份合约,董事会不可能再有人反对他上位。”
右繁霜淡淡道:“所以呢,他成功在即,你气急败坏,决定在路上堵我?”
苏承颜的笑忽然大了一些:“你说,要是他因为你,明天去不了董事会怎么办?”
右繁霜也从容:“他不会去不了的。”
苏承颜起了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右繁霜语气悠悠:“因为我早就和他说过,我今天晚上要去乐团的工作室过夜。”
而此刻,右繁霜的手机上,没有任何说要去工作室不回来的消息。
苏承颜觉得可爱又好笑,他拿起手机向她示意:“这个简单,只要我一通电话打给他,告诉他你在我手里,你觉得他会不会发了疯一样地来找你?”
右繁霜嘻嘻:“你是不是觉得苏忧言败了这次董事会,你就有机会上位?”
苏承颜只是笑:“我无所谓能不能赢,但是苏忧言一定不能赢,我们俩可是兄弟,就应该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怎么能跑得比我快。”
右繁霜却笑着轻声细语道:“你没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你是你爸妈偷情通奸生下来的,你想象一下你妈妈谄媚攀附,和你爸急色乱来的样子,是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存在对于席媞和苏忧言来说永远都是伤害,永远没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苏承颜却颇有兴致地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右繁霜把手伸进兜里,握住手机,按下求救键,面上神色只是淡漠:“你能做的就是远离受害者,不要再假模假样地控诉苏忧言和你一样坏,更别来我面前卖惨,我是原配,理解不了小三和私生子的苦。”
苏承颜笑:“律师都这么能说会道,擅长抓住爆点和痛脚吗?如果把你的嘴封上,你还有没有机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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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晏岁立刻觉察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照向对面,看见的却是一张冷白而矜贵的俊面,苏忧言微微皱着眉,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
陈晏岁被吓了一跳,明明什么都没干,下意识觉得苏忧言是来抓奸的。
陈晏岁生怕他误会右繁霜,立刻道:“我不是故意要联系右繁霜的,我现在只是觉得还有些误会没解除,想要补偿她,而且陈氏确实是jh最合适的合作对象。错失这次机会对jh和陈氏都是莫大的损失。”
苏忧言听得眉头拧得更紧,一字一句道:“你还联系了右繁霜?”
眼见战火就要四溅,陈晏岁把手机一掏:“我和她的所有聊天记录你都可以看,没有任何暧昧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苏忧言的脸色铁青,强作镇定接过了陈晏岁的手机。
心里的愠怒刚要燃起的时候,却陡然看见那个熟悉的头像和熟悉的聊天记录。
他脑子短路了一瞬,再看向那些互相关心的消息,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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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日:
陈晏岁:“刚刚下高速被人蹭etc了(猪猪侠生气表情包)”
“右繁霜”冷静回复:“走人工通道,对方虽然蹭了还是会被追缴费用。”
陈晏岁:“谢谢(星星眼小猪表情包)”
十二月十四日
陈晏岁:“昨天的发布会很棒。(小猪竖大拇指表情包)”
“右繁霜”:“如果有公关的需要,我可以从hoar调货给你。”
陈晏岁:“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的合作了。”
十二月十五日。
陈晏岁:“准备追回一份私人债务,但对方强制执行之后转移财产,不还钱怎么办?(小猪哭哭表情)”
“右繁霜”从容不迫:“等我问问家里的律师。”
学艺不精的陈晏岁以为右繁霜也学艺不精:“好!(小猪跳舞)”
十分钟后,“右繁霜”回复了:“去民庭申请失信黑名单,限制对方高消费,如果有证据证明对方有钱,进行刑事立案,拒不执行会定罪,有刑事案底不怕对方不还。”
陈晏岁:“原来如此。(小猪磕头)”
十二月十六日。
陈晏岁:“忽然有点想我母亲了。(猪猪流泪)”
“右繁霜”:“每次想她的时候你会干什么?”
陈晏岁:“灌醉自己睡一觉。”
“右繁霜”:“这样对身体不好,要不要试试做手工分散精力?”
陈晏岁:“手工?”
“右繁霜”:“我妈也去世得早,每次很想她,我就会捏雕塑,小时候会哭,但是掉进雕塑里谁都看不见眼泪,做完之后还会很有成就感。”
陈晏岁:“想试试,可我不会。(小猪苦恼望天)”
“右繁霜”手把手教学:“过程图/图/图/图/”
十二月十七日
“右繁霜”:“你怎么和家里的兄弟相处?(小狗挠头表情)”
陈晏岁:“大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不能相安无事就先下手为强,绝不能等到对方伤害自己在意的人来威胁自己的时候才防范。”
“右繁霜”:“和我想的一样。”
陈晏岁的聊天大多数时间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偏偏从处境到三观都和苏忧言共鸣,到后面苏忧言都开始试图用表情包和他聊天。
陈晏岁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而苏忧言对着这些相亲相爱的聊天记录,脸色越来越难看。
良久,苏忧言才黑着脸憋出一句:“原来是你。”
陈晏岁没明白过来,而苏忧言好像听得到自己后槽牙都被咬得咯咯响的声音,声音冰冷:“和你聊天的不是右繁霜,是我。”
陈晏岁根本脑子转不过来,一脸懵逼:“你说什么?”
苏忧言把手机扔回给他,冷声道:“右繁霜从来没有和你再聊过天,是我加了你的微信,而后误以为你是合作伙伴和你有了接触。”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不自觉地凝滞了片刻。
他知道所有关于“蓝总”的困境与难处,知道这么说会让他自怨自艾,如果放在今晚之前,他绝不可能这么说。
陈晏岁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湖翻涌起涟漪,在震惊了片刻后。
他微微低下头,强颜欢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原谅我了。”
陈晏岁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和苏忧言相似的那双眼睛露出强撑和委屈时,有一种无言的冲击撞向苏忧言,好像千千万万次看见弱小的自己在哭。
陈晏岁强作笑容:“对不起,她说得没错,你是一个很好很温暖的人,不然我不会认不出你。”
手机的光勾勒出他细白的面庞,绒毛都清晰可见,清秀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明明想弥补,没想到还是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