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如何知晓,这可是秘而不传的公事!”
无形的气势迫人,令人透不过气。
季婈心中一惊,深呼吸,镇定下来,不答反问:“民女这里有一计,不知毕大人有没有兴趣?”
毕知府没有说话,目光稍微凌厉的顿在季婈脸上,好像在分辨季婈的可信度。
“民女对官场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打听谁站谁的队,为的不过是自保而已。”
季婈越发从容。
毕知府闻言眼底露出赞赏。
遇事不乱,懂借势而谋,从她进门开始,一句句都在控住主场,让别人跟着她的思路走,季婈实在不像一个没见识的农女。
可惜了……
出身太低微,不然将来说不准有什么大造化呐!
周遭迫人的气势徒然消。
,毕知府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好一个自保!愿闻其详,不知季姑娘有何良计?。”
“良计不敢当,还请大人指导。”
季婈朝毕知府屈膝行礼,清清嗓音,声音甜脆。
“今日民女在县衙外,观了一场外商诬告的公审,突然有感。”
“哦?向这种案子,一年没一百也有八十,罪不至死,小纠纷案卷都不会往刑部递,这种小案子有问题吗?”
毕知府不解:“就算有问题,也奈何不了赖县令,顶多像你们之前的案子一样,罚俸自省而已。”
毕知府和辛子行失望,看季婈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还以为是能摘赖县令官帽的妙计呢!
季婈抿唇一笑,浅褐色的眼眸,荡漾出亮晶晶的光彩,闪耀着智慧的光辉。
“若是赖县令涉案金额达到几十万雪花银呢?”
几十万雪花银?!
毕知府精神一震。
“咳咳咳……”
辛子行端茶盏的手一抖,手中青白釉茶盏掉落在地。
“砰——”上好的茶盏摔个粉碎。
“消息可属实?”
舅侄俩异口同声,扬声问。
季婈肯定的点头。
“嘶——”
辛子行倒抽一口凉气。
若季婈所说属实,那这赖县令可是悄无声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敛出巨大财富啊!
毕知府坐不住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他清查赖县令时,好像遗漏掉很重要的信息。
他行事太过片面,全靠宗卷分析赖县令过往,却没考虑不起眼的小案子。
毕竟小案子根本闹不起大风波,谁会在意?
大意啦!!!
毕知府紧攥拳头砸着手掌,想到连日来对赖县令无处下手的憋屈感,懊恼不已。
此刻,听季婈一席话,犹如拨开迷雾,一种窥见猎物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他有预感,季婈真能给他惊喜!
“赶紧说说。”毕知府看着季婈,焦急催促。
季婈肃着小脸问:“不知你们有没有留意到,赖县令与一丹客交好?”
辛子行回答:“齐帝沉迷求仙问道,对丹客颇为理遇,焱昌国上行下效,皆交好丹客,赖县令与丹客相交,这并不奇怪。”
季婈讽笑:“可奇怪的是,据我观察,每次诬陷案,十之五六都与丹客有关。”
“嘶,这就奇怪了。”辛子行与毕知府对视一样,眼底光芒大盛。
“还请季姑娘解惑。”毕知府态度上更加和蔼了。
“民女给大人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边陲县城,因位置便宜,常有过往商客。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位,擅炼制消食健胃丸的丹客,并与该县县令交好。”
“过往的商客长途跋涉,皆食欲不振,丹客卖与对方消食健胃丸,效果奇佳!一日,丹客和县令二人突发奇想,以消食健胃丸取信过往商旅,再寻人做托,用金银之物作为引子置于炉中,可以炼出数倍金银诱之。”
“商客每每中计,交出大量母金予丹客炼制金银。待母金置于炉中,丹客以黑灰替换,待七日后,丹客以各种理由,告知商客炼制失败,商客不服,怒而上衙门状告丹客。”
“然而商客不知,县令早已与丹客勾结,不仅不会治罪丹客,另外还以诬陷罪,杖罚商客。最后商客只能再筹措一大笔银子交罚金,免受苦肉之刑。”
“诈骗案变为口角诬陷案,可以不用记于宗卷,又以少量罚金充数,不仅政绩上好看,还不会引起上面人注意,再者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商客反应过来,里面有县令的手笔,却也晚了。”
“县令在这笔罚金中,除扣下大笔罚金,中饱私囊外,还能从丹客那里分一笔母金,短短几年攒下几十万雪花银。”
季婈的故事讲完了,辛子行与毕知府久久不能言,他们都知道,故事里的县令主角,便是赖县令!
可事情完全由季婈一人所述,谨慎起见,还需核实真假。
毕知府面沉如水,朝不远处的下属招手,小声吩咐……
下属匆匆离去,半个时辰后回来,轻轻朝毕知府点头。
“啪!”
毕知府一拍桌,大怒。
“可恶!我说那厮这么不愿离开汾通县呢,原来在别人眼里清苦之地的汾通县,在他眼里,却是聚财宝地!”
辛子行的食指叩叩叩敲着桌面,半响拧眉问季婈。
“这些都是季姑娘推断出来的吧?咱们并没有证据?”
季婈抿抿唇:“是。”
她刚才在衙门前看公审,莫名觉得场景与记忆中,类似的公审场景很多,细思极恐……
可是,她能推理出来,却没证据。
“哎,空口无凭治不了赖县令的罪啊,除非证据确凿。”毕知府摇头。
“那就让他证据确凿!”
季婈眼神锐利,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还得劳烦大人安排一个远商钓鱼。”
“怎么钓鱼法?”毕知府来了兴致。
“民女知道县衙内有一物,名为辣椒,味道辛辣,肉眼亦分辨不出。”
她唇角的笑缓缓绽开。
“取此物的汁液涂抹金银上,作为母金交给丹客,待丹客做完手脚,与赖县令分赃,到时涂抹了辣椒的金银便是证物。”
舅侄俩眼睛一亮,此计可行!
辛子行干咳一声:“这个远商还是我来安排吧,做戏就要做像一些,我这些年行商,倒是认识不少走商的人。”
他顿了顿,介绍道。
我有个友人叫骆金州,为人仗义,性子极好,近日在邻县落脚,我与他交情甚好,去信予他,他定会前来相助。”
“那你快快写信,速度送去。”毕知府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催促道。
辛子行正有此意。
他唤蓝衣取来纸笔,简单写完,吹干塞进信封中,交予毕知府一属下,快马加鞭,朝邻县赶去。八壹中文網
送信人一走,辛子行便看向季婈,眼底掩饰不住的期待。
“上回季姑娘让我准备一处清净院落,此处便是,接下来的日子,就麻烦季姑娘了。”
季婈点头,辛子行的伤还是早治早好,长期瘫痪的人,久不运动,会造成肌肉萎缩。
她上前给辛子行细细把脉,确定今天动手术没问题后,转身吩咐蓝衣。
“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房间内找几面铜镜,多根蜡烛,保证亮度,高浓度酒,开水晾凉,煮过晒干的绷带。”
蓝衣一丝不苟的给季婈重复一遍,得到季婈确定后,迅速去准备。
毕知府的人一听季婈要给辛子行治伤疾,顿时面露好奇,小声嘀咕。
“看年纪还未及笄,真的懂医术?”
“不知,辛公子这段时间也看过不少名声在外的郎中,却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能治好辛公子。”
“可是辛公子那么相信季姑娘,季姑娘应该是个有本事的吧?”有人不确定。
“季姑娘不是个村姑吗?真懂医术?”
这话一落,所有人皆诡异的闭嘴,面面相觑。
“要不,一会我们看看季姑娘如何医治的?”
所有人赞同的点头。
众人内心火热,等辛子行被抱进‘手术室’时,好奇的众人纷纷抬脚想跟进去。
突然“啪——”的一声。
季婈冷着脸关门前,顺手在手术室’的门上,贴上一张纸张‘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否则后果自负’的警告语。
众人只好停下脚步,即使心底抓心挠肺的难受,却不敢硬闯入内了。
屋内,行过针的辛子行陷入假死状态,季婈手中的手术刀缓缓切下……
时间一炷香一炷香又一炷香过去,众人从日头高升等到日头渐落。
屋外,毕知府等人不断挪动脚步,时不时看向‘手术室’等待着结果。
“吱呀——”
门被季婈从里面拉开了,面色略疲惫的季婈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缓缓绽开笑颜。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是关键的恢复期。”
众人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叩叩叩——”
骤然,小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蓝衣去开门,不一会领着几人回来。
一个是毕知府派去送信的下属,另一人面白微胖,身上穿着绸缎衫,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公子,带着两个小厮。
“草民骆金州见过大人。”
季婈的视线落在骆金州身上。
骆金州不愧是从商的人,眼力见极好,就算穿着常服的毕知府,他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来。
毕知府见骆金州机灵,眼神清正,长相喜庆,倒是欣赏几分。
他细细与骆金州说明做诱饵之事,果然骆金州如辛子行所说的一般,当即应下。
季婈上前与骆金州细描述了辣椒的特征,以及在衙内的摆放位置,骆金州一一记下。
随即骆金州朝众人拱拱手,洒脱,利落的出门。
毕知府一个眼神,他带来的属下各自散去,进入紧盯丹客和赖县令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消息连续送入小院。
骆公子逛花楼,出手大方。
丹客出现了,故意撞到骆公子,言语试探。
两人相谈甚欢,已成功让对方觉得骆公子不太聪明。
骆公子说明天就离开汾通县,丹客着急了。
骆公子拿出五万两银票,与小厮吵起来,小厮苦劝骆公子不得信丹客能炼金。
丹客为了打消骆公子顾虑,请骆公子及小厮一起前往衙门……计划顺利。
骆公子摘到辣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