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昌大道的大型车祸上了新闻,众多人都忧心忡忡,许多学生家长也焦急的堵在急诊门口。
因为南临市医院之前发生了爆炸,还没恢复好,所有的伤者全送去了南临市二院,原本清冷的医院,一下子嘈杂起来。
吕艺是被家属的哭声吵醒的,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学生脸上都是血,腿被车压的血肉模糊。
不行,还有好多患者。
她刚想起来,发现自己腹部疼痛剧烈无比,又立马躺了回去。
弋明远连轴转了24个小时,顶着黑眼圈,趁着休息时间来看吕艺,发现她要起来连忙摁住她:“师姐,你脾脏出血,刚做完手术。”
吕艺抿着惨白的唇,似乎对结果这个不意外。
弋明远见吕艺不说话,有些心疼,想到之前手术台上见到的场景,这熟悉的伤,瞬间了然:“师姐,护士想打你家属电话…”
吕艺一愣:“不要打。”
弋明远:“可是…”
他还没说完,一位中年男子,推开病房门走进来,握着吕艺的手,红着眼:“哎呦,小艺,你怎么了?来给爸爸看看。”
吕艺皱眉,推开廖志诚的手,这男人假惺惺的脸色令她恶心。
廖志诚也不觉得尴尬,换个人,抓了弋明远的手,在发抖:“医生,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弋明远看廖志诚的眼泪,有些不忍心,轻声说:“叔叔好,师姐刚做了手术,现在已经没事。”
弋明远和廖志诚聊了几句,吕艺脸色越来越沉,他以为是父女闹矛盾了,便让吕艺好好休息,拉着廖志诚出去谈话。
弋明远有些不太好意思问吕艺的隐私,但为了她的身体还是说:“那个,叔叔,想问您的夫人?”
廖志诚一愣,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弋明远知道他可能误会了,连忙摆手说:“叔叔别误会。是师姐,这个伤看起来像是被打的。”
弋明远还是忍着没说“家暴”两个字,毕竟在人父亲面前提也不太好。
廖志诚眼珠子转了转,委屈着脸:“啊,对是她。我夫人脾气凶悍,我也不得不屈服呀,小艺也忍气吞声,不敢报警。”
果然,弋明远捏着自己的拳头,看来猜的没错。
此次车祸2死12伤,伤者安顿好,剩下就是警察的事。
弋明远刚查完房,买了点水果就来看吕艺。
他向吕艺说完大部分患者的情况,而后说:“师姐,报警吧。”
吕艺一怔:“你说什么?”
弋明远害怕吕艺会怪自己去窥探她的隐私:“我都知道了,你当初给我勇气让我报警,可是你呢?”
他和吕艺认识,正是因为他被妈妈家暴打进医院,后来才知道是同个学校大两届的师姐。
吕艺没看他,声音轻柔却冷的刺骨:“弋明远,我当时只是随口提一句,别把我想的太好。”
弋明远知道吕艺脾气倔,自己也急了:“吕艺,你真想让你妈妈把你打死吗?有没有想过你爸爸其实也很心痛。”
吕艺手抓皱这被子,黝黑的瞳孔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妈打我?你听谁说的?”
弋明远不说话,吕艺就猜到是谁,冷哼:“廖志诚?那个男人的话也信?”
弋明远不知道吕艺和她父亲有什么矛盾:“师姐,你爸爸还是很爱你的,我…”
或许是触及到她的底线,只感觉到脑子里一根神经崩断了,吕艺从弋明远刚买来的水一篮水果里拿出苹果砸向他,声音尖锐:“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别管我的事,还给我滚。”
吕艺一生气,开刀的伤口就特别疼,捂着自己的腹部,冒出冷汗。
虽然弋明远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吕艺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但看她的脸色煞白,有些慌,捡起苹果:“师姐,我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而后弋明远也如吕艺所愿再也没来过。她住院半个月,廖志诚第二次来,虽然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吃着朋友同事给她的补品和水果。
吕艺想起弋明远的话,一阵嘲讽:“廖志诚,我妈死了你还污蔑她,难道就不怕她晚上来索你命吗?”
廖志诚最恨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提他老婆,仿佛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入赘的事:“你这贱蹄子,跟你妈一个德行,还敢吓老子。”
廖志诚抬手就想打,吕艺瞪着他也不想躲,早就看透了他这没什么本事自尊心还特强的凤凰男。
落手的一瞬间,廖志诚感觉手腕有一到力量被抓住,力气大到仿佛可以捏碎他的手骨:“叔叔,这是在干什么?”
弋明远万万没想到进来会是这个景象,才明白自己被骗了,他还因为对吕艺说错话,自己愧疚了那么久,不敢去叫她。
廖志诚疼的直咧嘴,大喊:“松手!我要投诉你,医生伤人。”
弋明远不顾他叫喊,冷眼看着他,手越捏越紧。吕艺瞧着廖志诚要把护士给喊过来的节奏,才抬眸看向弋明远,为这种男人被医务科抓去写检讨不值得:“明远,松开。”
廖志诚揉揉自己的手腕,抬头看着弋明远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庞然大物,想打气势又比不过,只能挑软柿子捏,瞪了一眼吕艺,骂骂咧咧地出了病房。
*
余宗霖去省外参加研讨会,终于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召开所有本院工作人员开会,讲了将近两个小时。
会议结束时,秦蔓收好材料,就听见一旁的同事说:“也不知道院长怎么想,都了毕业多少年还玩军训这一套。”
另一个附和道:“说的好听是培训面对突发被事件的应激反应,谁会这么倒霉天天碰见劫匪。”
尤秋兰手肘怼了怼秦蔓:“你怎么没反应啊。”
“什么反应?”秦蔓倒是挺随缘,只是余宗霖提出这次培训大概是因为她这几个月经常出事所致:“如果像那样吐槽,余院长就改变想法,我也可以啊。”
尤秋兰觉得这次培训回来,自己这身子骨大概要散架,翻了个白眼:“切,得了吧。不就是培训地点在南临市公安局,你心里正惬喜呗。”
秦蔓笑笑,眨了眨眼:“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还得做实验去了。”
南临市公安局。
陆珩之带着黑色护目镜,举着枪在射击训练场。自从前几天开大会,林淮让陆珩之负责此次反恐培训的主教官开始,他全身上下就散发着一种“我很烦躁,不要惹我,不然老子打死你”的阴鸷气息。
周围人都不敢靠近,也就江霖凯这种抗揍的被临危受命,手上的一沓文件被他捏得皱巴巴:“队…队长,这是这次反恐培训的名单,你要看一下吗?下午他们就来了。”
陆珩之没回应,闭着一只眼,对着前方移动的靶子,“嘭”的一声,江霖凯站旁边吓得腿软,差点跪下,总觉得下一枪瞄的就是他的脑袋。
陆珩之瞥了眼江霖凯手上的一叠废纸,收回目光:“不看,林淮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不喜欢医院那地方,还让我带那些虾兵蟹将。”
江霖凯:“……”
陆珩之刚训练完,就接到叶进臣的电话:“珩之哥,你是不是要带反恐培训队啊。”
陆珩之慵懒的应了声:“嗯,干嘛。”
叶进臣:“我媳妇也在里面,照顾照顾呗。”
陆珩之:“你媳妇满天下,说的哪一个。”
叶进臣在手机对面差点跳起来:“哎,什么满天下,小爷我浪子回头了。尤秋兰,就那个,我们都互相见家长了。你好好说话,别当我爱情的绊脚石。”
陆珩之“呵。”了一声,也不说答不答应,挂了电话。
就算他再懒得管这反恐培训的事,也知道此番来的都是医务人员,怕是叶进臣又记混女朋友的工作和名字,毕竟也不是第一次。
下午,此次培训队的人员到达公安局,却没有现象中那般的有帅气的的特警接待,仿佛他们就是个过路人。
在保安大叔的指引下,他们拿了统一的迷彩服,自己随意选舍友。
众人都以为,这次的培训只是做个样子,毕竟有哪里的军训会管理的这么宽松,害得他们担惊受怕一阵。
秦蔓换好衣服从厕所出来,就听到同一寝室的人在讨论,他们都是本地各个医院的年轻医生,女生聚在一起总有八卦聊。
“哎,姐妹,听说了吗,这次培训的主教官是那个上电视的陆珩之。”
“听说了,你们有看那个救人视频吗,好帅。”
“我表哥也在这边工作,但是他说陆队长很凶,之前还因为打架,差点把人打死而去了阿富汗三年。”
“啊,真的吗?”
“真的,被打的那个人是某厅长的儿子,送进来历练,没想到差点命都没了。”
“那怎么办,陆队长应该会怜香惜玉吧。”
“你觉得呢。”
尤秋兰睡秦蔓的上铺,她整理完被子,趴在床上,抬手轻扯了扯下秦蔓的绑起来的长发:“哎,秦蔓,没想到你家陆队长还是个狠角色。”
秦蔓转身,食指放嘴:“嘘。”她可不想在这暴露她和陆珩之的关系,不然总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秦蔓换好鞋坐床上发呆,她以为陆珩之在阿富汗那三年是被部队派过去。
没想到是因为打架,怎么说,陆珩之在她印象里即使脾气再差也是有分寸的人,嘴上各种吐槽上级布置的任务,却没有一次不认真完成。
急促的口哨声打断了,秦蔓的思绪。只听一个雄厚的嗓音,微带着不耐烦,在宿舍底下大喊:“所有反恐培训人员三十秒内,操场集合,迟到一秒,蛙跳一圈。”
这声音,秦蔓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没跟陆珩之讲自己来这,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
室友套上鞋,鞋带都没来得及绑,直接塞鞋子里,抓上她的同伴,奔溃大喊:“这就开始了?疯了吧。”
秦蔓倒是没想跑,她已经收拾好了,操场就在下面,快点走下去时间差不多。
只是陆珩之的声音太过有威慑力,尤秋兰听到口哨声,反射一般从床上弹起来,飞奔下楼,秦蔓被拽着差点直接脸怼着楼梯滚下去。
天气转暖,下午的太阳虽说不火热,却也是格外刺眼,周围人的热气直直扑面而来,秦蔓就跑的这一会儿,脸颊就开始发红。队伍是按身高站,秦蔓168的个子在这群医生中不算太矮,站在了后排。
陆珩之一身黑色警服,没看他们,只是手上甩着口哨,在队伍前面来回走,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迷彩服微胖的男人,慢吞吞地从楼梯口下来,手扣着卡在后脚跟的鞋,一蹦一跳地站到队伍里。
陆珩之看了看手上的秒表,严肃着脸,对那男人说:“我说大哥,你来这旅游呢?”
没人敢回话,有种学生上课老师突然发火那般寂静。
陆珩之低头,看他们的鞋,瞅着前排的一个女生的鞋上的铆钉,太阳底下反光差点闪瞎他的眼,十分无语,抬眸看了那女生一眼:“大姐,你这是想弄死你自己,还是想弄死我兄弟们?”
不少人被他逗笑,窃窃私语,陆珩之沉着脸:“好笑吗?”
他们闭了嘴,又是一阵沉默。
“我叫陆珩之,是你们此次反恐培训的主教官,直接叫我陆教官就行。相信你们来之前也有所耳闻,我脾气不太好,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接下来这两周时间怎么办吧。”
陆珩之说完吹了吹口哨,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全体都有,绕着操场蛙跳5圈。”
他们听完皆是一懵。
直到第2圈的时候,秦蔓直接跪在跑道上。喘的不行,她体育从小到大都不好,高考的体育800米踩着及格线过。在研究所坐着,在家里躺着,别说蛙跳,就是跑步都没几次。
尤秋兰停在秦蔓旁边,见她左右晃快晕倒的样子,扶了扶她肩膀:“秦蔓,你没事吧。”
秦蔓摆摆手:“没事,有点缺氧你先走。”
尤秋兰万万没想到这陆珩之对待自己女朋友都这么狠,瞅着发现他们讲话,就走过来的陆珩之,小声吐槽了一句:“简直了跟吃了枪药一样。”
秦蔓叹了口气,跳了两步又停下,能不能让她立马晕过去,现在马上!可惜,除了腿酸,身体依旧很坚强。
陆珩之走到秦蔓身边,刚才就觉得这女人长发的背影有点眼熟,后来想了想秦蔓现在应该在研究所。
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的迷彩帽,这女人跟别人差了一圈怎么做到的,陆珩之带着好奇又有些嘲笑的语气:“这位医生,体力这么差,别病人没救过来,自己先倒在手术台上。”
秦蔓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即将要变成前男友的陆珩之:“这位教官,有没听过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
“……”陆珩之见到熟悉的脸,瞳孔一缩,手中哨子掉到了地上,内心一万头草泥马踩着他的脸奔腾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