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时间。
温道言却是没有吃饭,他身处在一栋小楼之中。
随着清风吹来,挂在小楼上的风铃发出像春日里鸟儿一般的鸣唱声。
在小楼的四周,乃是一片青山绿水,眺望而去,远山之秀色,宛若一幅绝美的水墨画作。
温道言没有赏天色,没有观风景。
他神色担忧地站在小楼上的窗畔前,他的眼睛已经许久不曾眨动过。
而在他的眸子中,只有一盆如苏草。
不知因何缘故。
如苏草的叶子较之往日,失去了许多光泽。
就好像是在烈阳之下待的时间太久。
可是绝无这种可能,如苏草本身就需沐浴阳光,而且多烈的炙阳,也不可能将被誉为神草的如苏草伤到这种模样。
除非是传说中的十日临空。
温道言从怀中取出一瓷瓶,而后从里面倒出一滴液体。
这出现的液体,感受不到任何气息,若非修士,也绝难看见其存在。
此便是苏幕他们从东海求取得来的天一真水。
天一真水是皇后丹方中的一味,乃是最终炼丹的关键之物。
但同时天一真水单独使用,也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帮助到如苏草,或者说檀如苏。
苏幕他们拿来的天一真水尚且有着些许的富余。
只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檀如苏才能够恢复,也不知道檀如苏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稳甚至生命危机,天一真水的每一次使用都必须慎之又慎。
所幸。
在温道言用下天一真水后,如苏草的状态渐渐有所回转。
温道言取出笔墨,认真记录着如苏草今日的变化。
事实上。
他记录着如苏草每天的变化。
一旦发生什么他们无法挽救的情况或者危机,在七令仙子等人抵达后,便可以从自己的记录中寻求突破。
在确认如苏草状态回转后。
温道言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手中的天一真水,温道言望向窗外,脑海中渐渐浮起苏幕和莫千与的身影。
他从玄寿和小猴子的口中得知了苏幕和莫千与在东海的事情。
一路艰辛,这瓶天一真水,来之不易。
“也不知道师兄在国公府是否一切顺利,”
旋即他看向如苏草,道:“小师妹,今日不能在这里陪你了,但你肯定不会怪我的。”
......
......
当温道言在此出现,已经是在西宁太守府中。
而他刚从房中走出,便看见了匆匆而来的师爷。
所谓师爷,并不是朝廷编制,而是温道言私人聘用。
温道言原本并无师爷,他也没有请师爷的打算,眼前这名头戴方巾,手持折扇,不满三十的师爷。
乃是前些时日魔宗肆掠西宁府时遇见。
对方是一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蜀山,然而在魔宗肆掠时,此人竟手无寸铁地阻止起百姓对方魔宗教徒,并且还因此保住了一方村落没有被屠戮。
其胆识过人,便是温道言也极为佩服。
而对方还并非西宁府人士,只不过是游学至此,不过是在那村落的面摊前吃了一碗面而已,根本不认识对方。
“文和,你如此匆急,可是我师姐去前线并未为了御敌?”八壹中文網
汉云峡已经守护,洪山垭口已经重新夺回。
大军哪里还需要一个莫千与。
即便需要,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地让莫千与从大师兄的身边离开。
温道言在西宁也不是一朝一夕,和宿国公有过一次交流,而他也从侧面多次打听过宿国公对于大师兄和师姐之间的婚事是何态度。
结果并不理想。
所以他让许文和注意着宿国公帐中的动静。
倒不是苏幕在宿国公帐中还有人,而是大战突发,西宁府中本来就有不少官员去到宿国公帐下听令行事。
这些人作为温道言的属下,又不是什么军机机密,自然很容易就能够知晓。
“大人,恕我直言,你师兄和莫仙子的姻缘肯定没那么轻松,”
许文和说道:“国公夫人在这边见苏真人,必然是在劝苏真人选择放弃,因为当今圣上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只要苏真人选择放弃,当今圣上立即便是依先皇之言,废除这桩婚事,”
“昨夜宿国公和莫仙子在帐中饮酒,卢司马恰巧有事前去见国公爷商量,听见了国公爷劝莫仙子,而且最后,国公爷好像还...还向莫仙子下跪了。”
“父亲都做到这一步了,莫仙子如何拒绝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这是在各个击破啊。”
“有这等事?”温道言大为震撼。
那位宿国公平日里的威严,便是他也替那些士兵感到畏惧,向自己的女儿下跪,这是什么事?
我大师兄如此优秀,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竟如此这般逼迫师姐?
“走,去国公府。”
......
......
自汉云峡一战后,洪山垭口收复,大周战线渐渐稳固。
双方战事虽未停歇,但宿国公也终于得空,有了和自家女儿畅聊的时日。
当夜,月明星稀。
军帐之中,父女二人竟在玩骰子喝酒。
军中饮酒,本是大忌。
不过苏幕有办法让自己父亲瞬间清醒,自然不担心。
半个时辰过去。
纵然是酒量惊人的宿国公,看起来也开始迷糊了起来。
已年过五旬的宿国公,其实看不出半点老态,在他的头发上甚至寻不到一缕白发。
刚毅而深邃的面庞仿佛还是青年,和莫千与对坐在一起,竟给人一种根本没有差多少岁的错觉。
哪怕是将宿国公当做莫千与的兄长,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是醉态之下,酒气也遮掩不了他这张足以迷惑年轻少女的脸。
确实。
其女为无数人仰慕,父亲又怎么可能差呢。
宿国公不曾穿甲胄在身,只是着便服,更少了一分威势。
他的身材并不魁梧,但绝对有力。
“父亲,你又输了,”
莫千与忙给宿国公斟酒,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接下来会说什么,补充道:“在你面前,我可没有动用什么术法,你不要想着找借口。”
“小丫头,你从小就不知道让着你爹,”宿国公端起满酒的大碗,言语之间竟是有些委屈。
莫千与怔了一下,心想自己难不成真把这老头子灌醉了?
于是道:“那下一局我让你?”
宿国公一碗酒水入腹。
下一刻却是朝莫千与凑了过来,而后径直靠在莫千与的肩上,道:“当真让我?”
莫千与知道他是真醉了,否则怎么可能让自己让他,而且还这般姿态。
“让你,不过你先坐好。”
宿国公没听,竟是抱住莫千与的手臂,道:“你听为父一句话,便算让为父了。”
“什么?”
“和苏幕那小子的婚事,算了吧。”
莫千与一把将宿国公推开,她确定了自己父亲根本是在装醉,“父亲,你怎么也?”
之前。
只是她的母亲要求她,宿国公却始终没有发表过反对意见,当然也没有直接表示同意。
“为父看过那小子了,他确实颇有几分才能,在汉云峡敢直面数千敌军,胆魄非凡,”
宿国公半倚在凳子上,道:“但为父观此子行事,表面上他在空洞山破魔宗三教阴谋,在朔州救万民,在鸣歌湖以及北境之地,都为我人族立下功勋,”
“但仔细了解,便可知晓,他种种所谓皆是机缘巧合,如在空洞山,若不助你他便无法离开,有生命之险方才出手。”
“依为父所见,苏幕此人私心极重,汉云峡也仅仅只是因为你在那里,他方才前往,若能将你救出,国土沦丧,将士身死,皆与其无关,这样的人,并非你的良配。”
“像他这样无族无国之人,何以有家,今时今日对你固然不错,又如何长久?”
莫千与认真听着。
她知道自己父亲既然选择了劝她,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宿国公沉吟道:“你母亲所担心的那些,为父其实并不担心,但此子所奉行的观念与你不一样,你们之间长久下去,必生矛盾,所幸先皇未曾将此事定死,尚有回旋余地,你就让为父这一次吧。”
莫千与没有立刻回答,认真想了想后说道:“父亲所言,女儿明白,也确实并非全无道理。”
“既然你也明白,为何犹豫,这可不像你啊。”
“我没有犹豫啊,我依然坚定选择他,”莫千与微笑说。
宿国公惊住,一时之间看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了。
无奈之下。
也不知是酒意冲昏了头脑还是慌张没了办法。
他竟猛地抱拳请求道:“还望女儿,成全!”
话音还未落下。
醉意来袭,竟是一个不稳跌倒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