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沈轻罗状似无奈地转头,眼底却是温和笑意:
“你这小女娘,一天天的调皮捣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沈瑶娘名字虽然听着文静温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丫头。
比起娘亲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和书里的文墨知识,小丫头更喜欢和父亲学习拳脚功夫。
她总是央求宁凭阑带着自己去武馆,沈轻罗对此也心知肚明,没有约束女儿,而是选择了支持女儿自己的想法。
宁凭阑也发现了自己家小女娘确实是习武的料子,因而也就索性带着她和武馆的弟子们一同习武。
不过八岁的小女娘已经十分有模有样了。
伸手抱住了小丫头,掏出帕子为瑶娘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沈轻罗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实在是同你建安姐姐一同长大的,也全然没有学习了郡主稳重的性子。”
建安是傅珩宸和姚氏的长女,和沈瑶娘不同,那是一个安静稳重到远超同龄人的小女娘,比瑶娘堪堪大上半岁,却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
建安六岁的时候,成帝就下令让沈轻罗成为了建安的老师,建安也十分喜欢并且钦佩这位传奇一般的老师。
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子的小郡主,对谁都是疏离客气的样子,但是对沈轻罗却是格外的亲近。
瑶娘哼哼两声:“建安总是板着脸不说话,有什么好的,太子伯伯之前还夸我活泼开朗呢!”
沈轻罗好笑地摇摇头,抬眼看向一旁的宁凭阑,关切道:“怎得这样晚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凭阑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大事,瑶娘想多练上一些,故而耽搁地久了些。”
沈轻罗也没有再问什么,抱着瑶娘坐下。
用膳的时候,沈轻罗和宁凭阑说起了一件事:“陛下如今愈发的深思不济了,已经在考虑禅位的事情了。”
她看着宁凭阑:“宁郎,你可……”
宁凭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摇了摇头:“轻罗,你知道的,我对高官厚禄从来没有任何恋栈,若是宣朝需要我,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但是若是我自己,我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沈轻罗端详着他的神色,没有看出半分勉强以后,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既然这样那就不说了,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她为宁凭阑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菜,笑吟吟地开口:“先吃饭吧。”
新年的时候,成帝宣布了退位禅让太子一事,满朝文武倒是也能平静接受了。
成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政已经是傅珩宸在代理了,和皇帝之位也就差一个名头而已。
傅珩宸登基,改年号为怀康,奉成帝为太上皇,萧皇后为太后,姚氏为皇后。
而端本宫的两位侧妃,则是分别封了妃。
在立后封妃的典礼上,沈轻罗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沈云罗。
沈云罗还是那般美艳无双的模样,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初那般目下无尘的高傲。
想来姚氏也是个极聪明的性子,好好将她磨了一番。
对于傅珩宸的后宫,沈轻罗已经没有过多的关注了。
倒是姚皇后很是喜欢沈轻罗,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很喜欢找上沈轻罗。
当时碍于一个是储妃一个是权臣两人来往过密不好,如今傅珩宸登基以后,姚皇后根本都不避嫌了。
很多时候就直接在下朝的地方等着沈轻罗。
有时候傅珩宸想要找沈轻罗都要去皇后的宫里找人。
而太后也有同样的烦恼,旁敲侧击了几次让姚皇后不要霸占着沈轻罗。
唯一支持姚皇后的大概就只有姚皇后的女儿建安公主了。
每次见到仰慕的老师,建安总是能一改稳重成熟的模样,成为老师的小跟班。
姚皇后都时常感慨:“这小女娘啊,同谁都是淡淡的,对本宫和她父皇都是恪守礼数。也就是粘你粘得紧。”
看着女儿根本不带看自己,忙着给沈轻罗夹菜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怕是若是能与你家做女娘,那是十万个乐意的。”
沈轻罗笑眯眯地也为建安夹了她爱吃的菜:“殿下自然待娘娘和陛下才是第一位的。”
话是好听的话,但是姚皇后看着自己女儿那满心满眼都是老师的样子,只觉得沈轻罗在拿自己当傻子糊弄。
一转头看见上菜的宫女,连忙将人叫住:“快去催催百合莲子羹。”
建安低头闷笑,皇后的大宫女也但笑不语。
毕竟谁不知道,这百合莲子羹是沈轻罗最喜欢的甜汤,所以她来的时候姚皇后都是要吩咐小厨房做的。
这建安公主喜欢沈轻罗,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随了根的。
京城第二所官立女学设立的时候,邀请了沈轻罗前往。
看着坐在学堂中的女娘们,都正是最好的时候,沈轻罗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最开始的,那个一无所知的,懵懂的女娘。
但是她们比自己要幸运很多。
面对女娘们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的眼神,沈轻罗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没有什么要告诉你们的,只同你们说一句,郎君可以做的事情,女娘同样也是可以的。”
她站在台前,温和清雅,光风霁月。
沈轻罗用自己的半生,向世人证明了这一点。
而如今眼前的女娘们,也许有朝一日,会替代沈轻罗,再次向世人证明,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沈轻罗。
而是有千千万万如同沈轻罗一样,挣脱了束缚的女娘。
从学堂出来的时候,宁凭阑正等在门口,看着沈轻罗依旧是如同年少是一样的温柔认真。
沈轻罗也露出一个笑容,清丽婉约,和朝堂之上威严深重,学堂之上稳重沉着的她都不一样。
仍旧是旧时一般无二的模样,走向她心爱的郎君。
“今日府里做了你爱吃的,瑶娘这小馋猫也惦记着,催着来接你回去呢。”
沈轻罗一边被宁凭阑扶上马车,一边笑着开口:“这小女娘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两人的身形被放下的帘子遮去,马车逐渐远去。
身后的学堂中,传来了女娘们朗朗的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