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罗赶到垂政殿的时候,所有的宫人内侍都被勒令出来了,只有郑林一个人守在门口。
看到沈轻罗的时候,郑林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沈轻罗当然知道郑林的意思是不要进去,里头的事情最好不要搅和进去。
若是里面的人是旁人,沈轻罗当然可以保持理智,沉下心来想办法。
但是那里面的人是宁凭阑,沈轻罗没有办法冷静。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跪在了垂政殿前,扬声:
“陛下,臣内廷司沈轻罗求见陛下,请陛下允臣入内。”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快,郑林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拦住她。
他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沈轻罗跪在地上出声,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
“沈内司这是何苦呢?”
沈轻罗当然知道这样是不理智的,并且很有可能触怒成帝,但是那是宁凭阑。
宁凭阑在她这里从来都不是需要权衡的存在。
他对沈轻罗的意义不仅仅是未婚的的郎君,他承载了沈轻罗的新生。
是沈轻罗所爱的人,也是沈轻罗的支撑。
是他一路陪着沈轻罗走到了今日,四年多的时间里,是他陪着沈轻罗一步一步熬出来的。
就算这件事情可能会让沈轻罗失去自己步步为营争取来的一切,她也必须为宁凭阑来这一趟。
眼见着沈轻罗已经出声了,里头的成帝肯定也被惊动了。郑林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到殿门口。
“陛下,沈内司求见。”
平日里沈轻罗在垂政殿的时候,郑林就很喜欢这个温柔坚韧的小娘子,沈轻罗平日里对郑林也算是礼敬有加。
这次也算是他冒险了,毕竟成帝的命令是谁来都不准进。
里头很久都没有动静,沉默了很久。
沈轻罗和郑林谁都没有说话,两人都知道,成帝此时的态度,对后续的发展有很重要的影响。
成帝没有说话,沈轻罗就一直跪在殿前。
身居高位备受恩宠的沈轻罗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罪了,虽然膝盖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但是她一声不吭地忍下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里头传来了成帝的声音,和平日里的宽和和煦截然不同。
此时成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但是到底还是同意了。
“进来,别在门口跪了。”
沈轻罗起身的时候,因为跪太久了,差点没有站稳,还是被郑林扶住了,才没有就地摔倒。
推开殿门,沈轻罗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殿中的宁凭阑和指挥使。
成帝神色冰冷,看着沈轻罗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沈轻罗强自镇定,向成帝行礼:“臣参见陛下。”
成帝冷哼一声:“你倒是消息挺灵通啊。”
沈轻罗的脸色惨白,但是她还是咬牙撑住了心中的不安:“臣惶恐,只是臣听说指挥使大人被宣召久不出……”
成帝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更加生气了:“你倒是和他情深意重!”
沈轻罗稍一思索,就知道了为什么成帝这么生气。
因为他看到宁凭阑,想到了自己的。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宁凭阑,心中长叹一声。
宁凭阑的生母,正是那位曾经宠冠后宫的昭仪娘娘,而宁凭阑的父亲,正是前任指挥使的师弟。
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是不记得了,在前任指挥使继任的时候,是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师弟,是当时他最得力的副手。
也是那位昭仪娘娘青梅竹马,已经定下了婚约的未婚夫。
但是成帝见到了那位昭仪娘娘,在一次宴席之上。
或许是倾慕于气度,或许是沉迷于容貌,成帝做了这辈子最出格的一件事情。
他强行将那位昭仪娘娘纳入了自己的后宫,同时也将那位曾经殿前司的副指挥使外派。
但是他没有想到,两人早已有过情难自禁的肌肤之亲,昭仪的腹中已经有了副指挥使的骨肉。
在他发现之后,昭仪娘娘以死相逼,才保住了腹中的孩子。
或许是出于对横刀夺爱的愧疚,成帝最后妥协了,最后只是送走了昭仪生下的孩子。
因为心爱的人被君主夺走,副指挥使越想越气,他没有办法接受,最后向成帝上书自请去南蛮之地讨伐那些动乱的部族。
最后却因为一次意外,最后死在了那里。
在宫中的昭仪娘娘得知消息以后,积郁成疾,虽然成帝用了最好最贵的药材,让整个御医院的人为昭仪想办法,也没有留住她的性命。
而指挥使找到了被成帝送走的孩子,成帝找来送走孩子的人也没有好好照顾,而是养大了一点,发现成帝也没有继续关注了,于是因为嫌麻烦直接把宁凭阑抛弃了。
宁凭阑的姓氏,就是来自当初的那位副指挥使,宁景徽。
从前京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本该有自己幸福美满的一声,温顺美丽的妻子,听话乖巧的幼子。
但是要说成帝做了什么,他也仅仅是强纳了一个不愿意入宫的女子,甚至没有狠心杀掉她和未婚夫的孩子。
可是要说成帝没有做什么,宁凭阑的父母也是因为成帝而相继死去。
这样的情况下,宁凭阑和成帝之间,基本失去了君臣的信任。
而且,看着沈轻罗的样子,成帝很难不想到她拒绝了傅珩宸选择了宁凭阑,代入了自己和曾经宠爱入骨的女子。
沈轻罗反应过来以后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她很少做出这么错误的判断,关心则乱,她也没有办法考虑那么多了。
成帝看着她,到底也是没有说什么,而是一拂衣袖:“朕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你先出去,朕有数。”
虽然声音带着冰冷的愠怒,但是沈轻罗心中还是放下了几分。
她也明白自己继续待下去意义也不大了,只能是担忧地看了一眼宁凭阑。
但是从头到尾,宁凭阑都没有抬头看沈轻罗,只是一言不发地低头跪在原地。
指挥使看着宁凭阑,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