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炸堤蓄水这件事情,可以称得上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这是刘源策划多年的事情,自然很多细节都考虑到了。
交到沈轻罗的手上已经是十分完善的方案了,加上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件事情的傅珩宸的提点,到了魏庆元的手上,已经没有什么执行难度了。
虽然事情不好做,但是有章法可循,实际上需要魏庆元盯着的无非也就是把沈轻罗的办法落实下去。
这种不需要负责也不需要考虑的差事,做起来倒是也比想象之中的顺利。
沈轻罗看着事情的进展一天天的推进,心中的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
这是这次赈灾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件事,若是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沈轻罗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回京的时候了。
他们来时是七月,正是盛夏,眼下凉风习习,正是九月入秋的时节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轻罗还从来没有离开京城这么长的时间。
但是这段时间的收获,也是困在闺房的世家娘子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
虽然艰难辛苦,但是事情办好了的那种成就感,超过了一切的倦累。
心情不错的沈轻罗趁着闲暇时间,开始写寄给沈家的书信。
宁凭阑在一旁看着沈轻罗奋有些好奇:“缘何要写家书,不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京了?”
沈轻罗搁下笔,撑着下巴笑着看宁凭阑:“我这可不是家书。”
宁凭阑闻言更加不解:“不是家书?那是什么?呈报给陛下的奏折吗?”
沈轻罗扬唇,声音中满是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能让听到的世家吐血三升:“是让父亲带头,捐款给豫州的新建。”
新建一整个县城,显然光靠成帝那头的户部拨款是远远不够的。
天下财富,三分在国三分在民,余下的四分都在世家,沈轻罗自然是不会放过薅一把世家的好机会。
用世家的钱成全自己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最近朝堂之上因为傅珩宸的运作,世家为官的子弟十分受打击,反而是那些寒门平民出身的官员屡屡升迁受到重用,沈轻罗可不信世家对此没有怨言。
让沈相带头,一是因为沈家在世家的地位举足轻重,二是因为自己是沈家的人,这些银钱会成为自己实打实的好处和助力。
不仅能让自己在成帝面前卖好,也能让沈家乃至于世家在成帝面前卖好。
世家是最忌讳动荡的,往往掣肘颇多,对上傅珩宸的时候,又不能够全力对外,自然是很难抗衡重生一世的他。
节节败退之下的世家看到了捐款的好处,以后就能自觉地成为被薅的肥羊。
而一些银钱的损失若是能够保住世家的气数,他们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沈轻罗暂时没有想帮助傅珩宸斗倒世家的打算,但是也不会放任世家高枕无忧。
宁凭阑听完了沈轻罗的话,满脸都是震惊和佩服,很少见到这位冷面指挥使这么傻兮兮的样子。
沈轻罗忍俊不禁:“好了,别看我了,走吧,我们去把信送出去,今日午时以后还要去看看平县的百姓们。”
宁凭阑看着沈轻罗愈发清瘦的身子,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沈轻罗的脸蛋,满是无奈:“你呀,就没有一刻闲得住的,等回到了京城,我一定要奏禀陛下,放你一旬的时间好好休息。”
沈轻罗也不反驳,在宁凭阑的怀中蹭了蹭:“行,等回京城了,我听你的。”
两人腻腻歪歪地走出门,准备往驿站去,沈轻罗还没有上马,突然就听见有人远远地跑来,语气急匆匆地叫着自己:“内司大人留步!内司大人!”
沈轻罗停下上马的动作,转头看向来人,微微蹙眉,等人气喘吁吁地停在眼前才发现是城外安置点的小吏:“这是怎么了?”
小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十分的着急,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平息了几分,张口忙说:
“城门口安置灾民的地方,不知怎么得突然闹起来了,许多人都在闹,小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主管的大人出城办事了,小的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内司大人。”
这几天清聊城中大小官员都在忙活平县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底下的小吏在撑着。
本来以为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想到一早上就闹了这么一出。
沈轻罗也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马上就能安置好这批百姓了,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这小吏一看就是没有怎么弄明白事情原委的,沈轻罗也懒得问了。
她将信件收在袖口,看了一眼宁凭阑,后者会意,将她拉上马,朝城门口走去。
到了城门口安置灾民的地方,果然如小吏所说一样,乱哄哄的,场面十分的混乱。
小吏扯着嗓子拼命试图维持秩序也无济于事。
直到宁凭阑一声夹杂着内力的“安静”,才让吵闹的百姓们稍微停歇下来。
停下来他们就看到了沈轻罗,于是纷纷上前围住了沈轻罗,你一嘴我一舌地开始说话。
沈轻罗停了半天才听明白,是百姓们担心因为炸堤蓄水的事情,会优先安置平县的百姓,而不管他们这些灾民,正在找小吏们要说法呢。
沈轻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宁凭阑,虽然不知道这刘言是怎么传出去的,还是温和地和百姓们解释了很久。
最后嘴皮子都说干了,才勉强让灾民们相信,沈轻罗和朝廷都没有这个想法,灾民和平县的百姓朝廷都会安置的。
他们才罢休退开。
沈轻罗看着被安抚的百姓,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解,明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豫州的世家也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使绊子。
她的视线扫过人群,突然,停在了一个缩在角落的人身上。
那人身上的衣衫看起来十分的破烂肮脏,但是沈轻罗的眼力毕竟是经过两世的锻炼的,她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外衣看着普通,布料却是绸缎的。
灾民中间会有能穿得起绸缎的人?
沈轻罗拽了拽宁凭阑,朝人群中示意了一下,宁凭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朝着缩在角落的人走过去。
片刻以后,走到那人身前查看的宁凭阑转头看向沈轻罗,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在宁凭阑的身后,那人也抬起了一直埋着的头。
沈轻罗差点没有站稳。
那是——容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