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垂政殿的门,傅珩宸看到了还没有走的沈轻罗。
他挑了挑眉,笑笑:“沈内司这是在等孤?”
沈轻罗看着傅珩宸,神情淡淡的:“梁州的事情处理完了,臣只是提醒一下太子殿下,殿下还有一桩事情要操心。”
傅珩宸也知道沈轻罗说的是谁。
还被关在天牢里头的秦羽,眼下还没有着落呢。
傅珩宸笑眯眯地看着沈轻罗:“主审的是殿前司的人,这孤可插不上手,还是要拜托内司大人啊。”
沈轻罗眼角微微上挑:“既然是这样,那不如殿下和臣再做一次交易吧?”
傅珩宸看她:“愿闻其详。”
入夜,承仪殿的外头,宁凭阑来来回回地走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推算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的沈轻罗应该早就回来了。
宁凭阑心里有点着急。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沈轻罗,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怎么说当初离京的时候都是自己做的不对。
被指挥使知道了以后还挨了好一顿臭骂。
本来宁凭阑还有些心虚,本能地想着再过两天,结果今天指挥使跑到殿前司,发现他还没有去找沈轻罗道歉,差点当着整个殿前司的面把自己痛骂一顿。
还是让副指挥使好说歹说拦下来了。
但是指挥使这一通搅和也让宁凭阑意识到了自己确实不应该再这么拖下去了。
自己可能是有点心虚不想面对,但是沈轻罗的委屈该怎么办呢?
他想到这里也坐不住了,一咬牙就来到了沈轻罗住的承仪殿。
沈轻罗早就知道了宁凭阑在承仪殿等着自己。
她才不着急回去呢,这么久了才来,该让他吃点教训才好。
慢吞吞地整理好了自己手边上所有的事情,沈轻罗才不紧不慢地往承仪殿去。
宁凭阑远远看到沈轻罗,一眼就认出来了,匆匆几步想上前,走着走着步子就慢下来了。
沈轻罗也停下了脚步,和宁凭阑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最后还是宁凭阑忍不住先出声了:“轻,轻罗。”
沈轻罗轻哼一声:“公事大人。”
宁凭阑一听就知道沈轻罗还在生气,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道歉:“当时,当时我……”
他磕磕巴巴的,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沈轻罗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准备直接路过:“夜深了,公事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就在和宁凭阑擦肩而过的瞬间,沈轻罗感觉到被抓住了手腕,拽进了一个怀抱里。
头顶是男人满含歉意的声音:“对不起。轻罗,真的很对不起。”
沈轻罗在心中叹息。
她没有挣扎,任由宁凭阑抱着自己。
宁凭阑看沈轻罗没有挣扎,心里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话已经说出口了,接下去的就好说很多了。
“当初在垂政殿,我确实是因为担心师父,更是担心自己,担心……你。”
沈轻罗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听着,让他说下去。
宁凭阑紧紧地抱住了沈轻罗,好像怕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不要自己了。
“我知道,我很不是东西,怎么为自己狡辩也改变不了事实,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轻罗听到这里,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没有看宁凭阑,只是低着头,声音很温柔,也很轻:“你不在京城的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或许我们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声音甚至有些缥缈,宁凭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恐慌和害怕。
“我们都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我们贪恋的也都只是彼此的温暖,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守护住,你也是,我也是。”
如果不是和傅珩宸开诚布公,暂时保住了眼下的安宁,沈轻罗真的不知道自己和宁凭阑还能扛住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长久以来构建的信任,傅珩宸只需要略使小技,他们就差点全盘崩溃。
这样的情况下,沈轻罗可以理解宁凭阑的心思,她也很害怕。
就算是眼下,她和傅珩宸暂时达成了一致,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有办法预料。
宁凭阑惶恐不安,声音里带着惊惶:“你不要我了?”
沈轻罗转过身,这么久了,第一次认真地凝视着宁凭阑,她看着宁凭阑俊朗的眉眼,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以后,他越来越像自己记忆中的指挥使了。
伸出手描摹着宁凭阑的五官面容,沈轻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再想,跟着我的这一路,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你,甚至是你的师父,本来都是不必要承受这一切的。”
她看着宁凭阑:“现在抽身是最好的机会,不用陪着我这么辛苦的走下去……”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宁凭阑拉进了怀里。
“我不走,你还要我,我就不走。”
宁凭阑没有给沈轻罗把话说完的机会,就直接打断了她。
他从来不是惧怕艰难的人,更不会丢下沈轻罗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紧紧地抱着沈轻罗,宁凭阑把头埋在沈轻罗的颈间:“我知道自己可能还远远做不到能够时时刻刻为你排忧解难,但是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你别想这个时候赶走我,想都别想!”
沈轻罗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回抱住了宁凭阑。
在宁凭阑看不到的地方,沈轻罗略略上扬了嘴角。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宁凭阑抽身而退,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给宁凭阑暗示。
如果下次他不选择和自己一起面对,自己就不要他了。
沈轻罗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
两世为人,她能够攥在手里的东西太少了,宁凭阑是最珍贵的,也是她最不能承受失去的。
见过了天光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再次陷入泥泞和黑暗之中。
为了抓住天光,沈轻罗并不介意耍一些小手段。
就比如——
“我和太子做了约定,你们殿前司留住秦羽的性命,这次的指挥使继任的事情上,他全力支持你。”
宁凭阑本来就不想让秦羽死,听了沈轻罗的话自然是十分的高兴。
还有深深的愧疚。
自己还在纠结,轻罗却已经为自己打算得这么长远。
愧疚和心疼,是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