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礼不像是内廷司以往要安排的事情,仅限于在皇宫之中皇帝身边打交道,而是要和外头的大臣们,世家公卿们来往。
这也是内外朝最大的分别之一。
所以当陆司言知道陛下将这次的迎春礼交给了他们负责的时候,十分地震惊。
“陛下怎么突然就把事情交到内廷司了,这之前咱们从来没有准备过迎春礼啊,也没有流程规章啊。”
沈轻罗点了点陆司言的脑子:“内廷司没有,礼部也没有吗?你不会去礼部找他们要?”
陆司言有点怂:“这毕竟是人家礼部的活,被咱们抢了人家礼部不会有意见吧?”
沈轻罗哼笑一声:“这是陛下的安排,又不是我们去求来的,他礼部现在新的旧的乱成一团,你还指望着他们有精力处理好这次的迎春礼。”
她拍了拍陆司言的肩膀:“你只管去礼部要就是,他们要是老老实实给了就好说,要是推三阻四给你找麻烦,你就回来同我说便是。”
陆司言进内廷司也挺久了,还是第一次和礼部这样的外朝打交道,怂中带着几丝兴奋:“那,那我去了!”
看着陆司言往外走的背影,沈轻罗弯了弯唇,吩咐一边的小女官:“去,将各局的尚官大人们都叫来。”
尚官们莫名其妙被沈轻罗叫来,听了沈轻罗说的迎春礼,也都很是错愕,不过几人倒是没有排斥,只是一种有些不知所措的陌生。
“大人,这毕竟是礼部的事情,被陛下派给了我们是不是不合规矩?”
还是性格偏向稳重保守的李尚宫最后犹豫着问了一句。
沈轻罗食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唇角微微上扬几分:“这件事是陛下的安排,陛下就是法度,就是规矩,眼下礼部混乱,我们只是为了陛下分忧,何来不合规矩一说?”
被沈轻罗这么一说,几位本来就不反对的尚官觉得很有道理,李尚宫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毕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礼部自己出了大乱子,纵观朝中六部,这种能够举行大型集会的部门也就只有礼部,其他的几部都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繁琐程序。
反而是内廷司因为是长期负责宫中的各种集会事宜,对这样的集会举办很有心得。
想必陛下在派任务的时候,自然是权衡考量过的。
想到这里,尚官们再也没有犹豫了,纷纷向沈轻罗行礼:“下官等听凭内司大人差遣。”
沈轻罗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比了一个虚扶的手势:“诸位大人都是我内廷司的主心骨,这次的事情必定是要诸位协调的,等到陆司言将迎春礼的流程和事项规矩拿回来,咱们就一同琢磨着如何办好这次的迎春礼。”
“毕竟我们是接了礼部的活,若是干得还不如礼部好,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笑我内廷司不自量力!”
这里的尚官们没有几个出身特别好的,在沈轻罗以前,家世最好的也不过是个五品地方官员的庶女,这些女子很少被家人或者身边的人重视尊重。
是内廷司给了她们施展才华的地方,所以她们对内廷司可以说是十分珍视,对自己司内廷司的内官也十分引以为傲。
她们可以丢人,但是绝不能堕了内廷司的脸面。
沈轻罗目送着干劲满满尚官们自顾自在一边开始商量着事情,只等着陆司言带着规章流程回来就着手准备,撑着下巴,不动声色地露出笑容。
若是内廷司将一件从来没有负责过的外朝事务处理好,并且比原本负责的礼部做得更好,成帝看到以后,会不会再让礼部办这件事呢?
迎春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是大事,不都是这样的小事撬开的口子吗?
这还要感谢傅珩宸的帮助,礼部这段时间的混乱给了沈轻罗绝好的机会。
成帝想到要将迎春礼安排给内廷司可不是偶然。
沈轻罗参加了不止一次的迎春礼,清楚的知道迎春礼的时间,掐准了时间提前暗示成帝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
依照成帝的性子,会让自己休沐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休息了整整三日也是为了加重成帝心中对礼部的这桩案子的印象,他们休沐是因为礼部的案子,因为礼部出了很大的乱子。
在这样的基础上,当迎春礼的事情被递到了成帝的跟前,而沈轻罗恰着点重新回去,成帝就会将两者自然而然地产生某种联想。
礼部现在乱七八糟可能做不好这件事,而眼前的沈轻罗,和她背后的内廷司,是现成的。
沈轻罗要的才不是区区一个迎春礼的举办权,而是她要打破成帝心中,或者说是朝野上下长久以来对于内官的界限。
外朝能做的事情,内官一样能做。
她要给成帝种下这样的想法,这才是沈轻罗最终的目的。
总不能白给傅珩宸做一回棋子,自己怎么着也要捞些好处才是。
傅珩宸借她之手扯出这桩案子,她也借这次的案子为自己铺路。
傅珩宸的耳目消息极快,陆司言那头刚进宫,礼部里的人消息就送进了端本宫。
傅珩宸看了一眼手上被人匆忙写下的纸条,随手扔到了一边。
正巧在傅珩宸宫里给傅珩宸送账本和重要情报的容越清弯身捡起来了傅珩宸扔掉的纸条,低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迎春礼?”容越清皱着眉头,“沈内司这是什么意思?这迎春礼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为内廷司争取这样一件差事有什么必要?”
傅珩宸靠在软榻上,看了一眼身边的茶杯空了,示意了一下容越清,后者上前为他的杯子上续上茶水。
壶中的茶水是容越清进来的时候就泡好凉在那的,因着傅珩宸喜欢喝温的茶水。
傅珩宸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神情都愉悦了三分:“越清呐越清,你也不想想看,这迎春礼就算是再小,那也是外朝礼部的事情,在沈轻罗之前,父皇曾经让于内司或者是内廷司负责过任何一件外朝的事情吗?”
看到容越清陡然睁大的眼睛,傅珩宸的心情却很好:“从沈轻罗最开始搅和进华阳和亲那件事情,她就开始在一步一步弱化父皇心中对于内外朝的界限。首先是她自己,她开始处理一些外朝官员才会处理的事务,但是毕竟是依附在父皇的名义之下,还算是合理的。”
“现在,迎春礼可不是以名义或者父皇的名义了,内廷司接手了外朝礼部的活,就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长久以后,也不容小觑。”八壹中文網
傅珩宸眼神幽深:“真是有趣,我原以为我已经够了解她了,没想到我竟然还是低估了她的野心和想要与我抗衡的决心。”
“真是不服输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