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楼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围住,里头的客人都莫名其妙,不少人找来小二打听情况,小二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些自恃身份的,试图质问禁军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围着的禁军个个三缄其口,只是说若是想走经过禁军的盘查随时可以离开。
容越清看着外头的禁军,再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只觉得十分头疼。
方才自己好好地算着账,华阳就突然冲进来,对着自己就是一句:“你去和父皇说你要娶我好不好?”
容越清都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更不可能按照华阳说得去做。
他明面上是楚王的好友,也和华阳接触过几次,但是却从不知道这姑娘对自己还有那样的心思。
他看着脸色极差的华阳,温声细语,试探着开口:“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不说还好,一问这话,华阳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抽抽噎噎。
“我不管,你去和父皇说,你要娶我,不然我就自己去和父皇说,就说我要嫁给你!”
容越清头疼:“殿下,草民将殿下视为亲妹,对殿下并没有男女之情,殿下骤然如此,恕草民难以从命。”
听了他这样说,华阳的泪水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边哭边委屈地嘟嘟囔囔。
从华阳的嘟囔埋怨中,容越清大概整理出了前因后果。
成帝和皇后已经同意了将华阳下嫁给匈族和亲,而且内廷司已经在开始着手安排和亲这件事了。
容越清虽然不知道匈族为什么突然要求娶华阳公主,但是他显然和傅珩宸的想法是一样的。
牺牲一个公主,眼下的示弱不仅可以让匈族人放下戒备,更可以为宣朝赢来几年韬光养晦的时机。
别说他并不喜欢华阳,就算是喜欢华阳,他也不可能为了华阳不和亲去求娶。
面对心上人这样的拒绝,华阳积攒的委屈瞬间爆发了。
被父皇下嫁,母后被劝说为了两位皇兄妥协,最后就连心爱的郎君都不肯留住自己。
十五岁的小公主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分明不久前自己还是母后和父皇的掌上明珠,是皇兄们捧在掌心的金枝玉叶,还会偷偷幻想着和容越清两情相悦厮守终生的样子。
北疆匈族,一个对小公主而言那样遥远又陌生的地方,她对匈族唯一的认知就是地处苦寒,穷凶极恶。
父皇为什么会把自己嫁到那样的地方去。
容越清看着伤心欲绝的华阳,耐着性子温声劝说:“殿下,陛下疼爱殿下多年,此次若不是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是不会送殿下去和亲的。”
看着华阳无法接受的样子,容越清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到底还是看在女孩尊贵的身份上循循善道:“殿下深受陛下多年疼爱,也享受了天下奉养,和亲之事,虽然委屈了殿下,但也是殿下的职责。”
华阳恨声:“我不嫁!以往和亲都是宗室女子,凭什么到了我就要娶真公主了!区区匈族,父皇明明可以直接出兵,凭什么要牺牲我!”
看着华阳理直气壮的模样,和随口而出的话,容越清的神色之间闪过一丝讥讽和不满。
但是他很快就低垂眼睑掩住了这抹情绪,仔细一看还是温和耐心的模样。
他知道和这位天真的小殿下讲道理多半是行不通了,只能哄:“那殿下眼下来找草民,于和亲一事也没有什么用处,殿下不妨回宫求一求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兴许还有转机呢?”
说到皇后,华阳的神色更多了几分愤愤不平:“内廷司那个贱人,花言巧语哄母后,说若是母后为我出头,定会惹得父皇不悦,迁怒两位皇兄,母后眼下那里还肯顾及我。”
说到底,华阳也知道,自己只是皇后的养女,平日里的宠爱都是真心的,但是真的要和她亲生的两个皇子比起来,自己这个养女的分量实在是有限。
她也怨恨着把这一切说透的沈轻罗。
容越清心里大概有数,被委以重任去劝说皇后和华阳的,估摸着就是那位最近内廷司颇受信重风头正盛的沈司言。
听沈轻罗劝说皇后的话,容越清眼中一抹微光划过,很快消失不见:“皇后娘娘对公主殿下毕竟还是有多年的养育和疼爱,公主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说不定皇后娘娘一时心软。”
华阳虽然是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忍不住心里浮现出一抹希冀和动摇。
她现在的救命稻草只有皇后和太子了,她还不知道傅珩宸对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甚至可以算是放任了这场本来可以阻止的和亲。
容越清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到现在,谁也帮不了华阳,他之所以这样耐着性子哄劝,主要是怕华阳一时想不开离宫出逃躲避和亲,坏了傅珩宸的事。
从三楼厢房的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赶来的禁军把吟风楼围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是谁这么聪明,居然猜到了华阳会来吟风楼,要知道在今天以前,容越清都不知道这位殿下对自己是这样的心思。
莫名的,容越清想到了那人的身影。
若是她,那只能说这位司言大人,真是不简单啊。
宁凭阑带着人围住吟风楼,也没有闯进去,来之前沈轻罗特意交代了,无论是吟风楼里的客人还是吟风楼的主人,都要客气以对。
宁凭阑自然也是有分寸的,毕竟也是多年来跟在指挥使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这吟风楼里遍地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幕后这位主事人怕是也不简单。
他想到沈轻罗火急火燎跑来找自己,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样子,忍不住走了一小会神。
宁凭阑自然知道沈轻罗的想法,公主从宫中溜出去,值守的禁军和内廷司都免不了被责问,这个时候,宁凭阑带回公主,成帝自然会记他一功。
为着秋狩楚王的事情,成帝已经冷了宁凭阑几个月了,沈轻罗给了宁凭阑一个在成帝面前露脸挽回圣心的契机。
他不是恋栈权位的人,但是他现在却实很想往上爬。
曾经的秋狩之事,不仅是沈轻罗心有余悸,宁凭阑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些倾慕沈轻罗的人,个个身份尊贵,就算是丞相以后在世家之中为沈轻罗选择夫君,对方的身份也远远超过自己这样的孤儿。
他只有努力往上爬,才能去到沈轻罗的身边。
他不想离她太遥远,不想自己成为沈轻罗的弱点和拖累,他要成为轻罗的依靠和依仗。
抬头看向吟风楼三楼开窗的厢房,他的视线对上了另一个人。
窗边站着的人看着宁凭阑,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