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死过。
于至于鬼妹无论用生物电流还是用声波,都无法把他唤醒。
天决锁定还没有解除,因为目标还在心跳。
她启动健康医生程序,对凡罡进行全方位立体检查,扫描结果很悲惨。
两臂五处骨折,左边两处,右边三处,其中最严重是左桡骨开放性,左尺骨刺穿性,腕关节至肩关节以上韧带,骨膜,肌肉重度搓伤,或拉伤。
两只手臂承受了60%的能量冲击,算是废掉了。
四度脑震荡。
后背肋骨八处撞击性骨折,全是地面碎石的杰作。
内脏五处撕裂性出血,不过,已经有止血的迹象。
好消是后背骨架还算完整,脊梁没有碾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选择坠落的地点时,已经考虑过翻滚时脊梁的着地位置。
折断的肋骨稍微移位,在胸腔结构记忆和强大的肌肉,韧带惯性共同作用下,很快复位。
内脏严重震伤,好在没有移位。
两腿多处被碎石碾伤,都是外伤。
如他所愿,两条腿算是保住了。
336米高空坠落没有死掉,天时上有丁字岩的毛毛藤,阻挡了两个重力。
地利上有赤链刀,还有鬼妹30kg的升力。
不要小看这30kg,累积起来消除的能量值也是惊人的,让很多伤口没有突破临界点。
有时一根稻草也会压死一只骆驼。
人和上,有他法医的专业知识,实战技巧的运用,更重要是厥麻人身体条件的天赋:韧性和自愈能力。
鬼妹综合评估,四级外伤,二级内伤,生命体征:45%。
这种伤势还没有余秋水进攻鲸妖湾时所受的胸部,腹部两处伤势重。
如果在邪狼基地,只需对骨头,韧带,肌肉复位,在治疗箱呆上十日就可以康复,而余秋水那次治了十五天。
但这里是荒原!
在无医无药情况下,这种伤势却是致命的。
鬼妹停在他流血的嘴角,升高柔滑皮肤的温度,达到人类女性嘴唇的温度,然后贴着他的脸。
在她的虚影中,她象一位温柔的妻子,搂住自己重伤的丈夫,没有流泪,只有强装出来的乐观微笑,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呢喃:“别怕,会好起来的!”
凡罡用一枚神经元生物芯片改造了鬼妹之后,无意之间开放了她的主动逻辑。
这是天大的科技罪,只是凡罡并不知道。
地球人工智能联盟,一个由两大帝国各个家族投票成立的权威组织,明令禁示机器人主动逻辑研究,目的是为了防止已经普遍使用的机器人一旦获得主动逻辑很可能发动起义取代人类。
而这枚生物芯片,是凡罡在侦破一起灵猫杀人案的时候获得的。
这是他进人灵异调查局之后接手的第一个案件。
那时邪狼基地科学委员会的两名余家委员离奇死了,是安息长老余桐的小儿子余欌,余惊鸿的叔叔,另一位是教育厅厅长余槐,余桐的弟弟,余惊鸿的叔公。
案件很诡异,刑事现场侦查现场,认为凶手是一只猫科动物。
但是,这只动物是如何躲过层层监控?那是需要高等的智慧!
最后定性为c级,灵异事件。
凡罡通过连环谋杀案的找共性的侦破手段发现,两位被害人在生前曾做过共同的一件事,对一位来自小家族的科学家,名叫吕轻进行长期压榨和胁迫,毁掉了他的一生。
他已经在案发前十日自杀了,线索至此中断。
而在这时,凶手投案自首了,是一只猫。
地点在洋桃楼506层他的单身宿舍,他经常站着仰望星空的那片叶尖下面视频死角处。
它要求和凡罡做交易!
它的筹码是案件真相,而凡罡必须帮它做一件事。
一只会说话的猫,半夜三更要和他做一场交易,可想而知场面有多诡异。
最后凡罡答应了,因为是他。经办的第一个案件,种种的线索都是指向吕轻。
而呂轻早就死了,如今面对的嫌疑人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是生物猫,而不是机器猫。
他不得不好奇。
那只猫告诉凡罡:人是它杀的。
它是那名科学家饲养的,主人在它大脑因式桥上嵌入一枚生物芯片,改造了它。
吕轻一生痴迷于神经元研究,性格孤僻不善于交际。
他被一张无形的游戏规则网囚禁了,科研成果都被余欌和余愧窃夺,成了他们台上吹嘘的幕后大脑,妻子和他们叔侄暧昧很久,对他毫无顾忌,最后他抑郁症自杀了。
没有人指使它,完全是它为主人抱不平。
如今它心愿己了,准备去陪伴他。
那只猫被逮捕归案,最后判处死刑,被人道毁灭了。
只是已经不会说话。
案件以庞物复仇的狗血情节,就这样了结了。
用凶器杀人是犯罪,用规则杀人却可以上电视!
从那一刻开始,凡罡就开始另一类犯罪的研究:精神犯罪学。
后来他的表妹余纹也是死于精神犯罪,他用规则替她报了仇。
对于灵猫案中暗藏的精神犯罪,还有一名从犯,就是吕轻的妻子。
站在人性的角度,她的不道德行为虽然也成为精神犯罪的帮凶。
凡罡却表示理解,她和吕轻并无婚姻的快乐,吕轻的孤僻性格也需要负一定责任,就象纪元年前被人唾骂的潘金莲,凭什么她们要为道德牺牲一生的性福。
随着三个男人的消失,她也彻底从生活怪圈中解脱了。
那枚让普通宠物成为灵猫的芯片就留在凡罡指尖上。
这是那只灵猫和他的交易条件。
它说,他主人是罕见的天才,一生却隐入尘烟,死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它替他不值!
这是他毕生的心血,丢了可惜,就留在人世间做个记念。
也算是主人在这个肮脏的世道上留下一个足迹!
凡罡在余家学院除了法医,还有一个专业就是神经元。
乱纪元之后的人类,基本上都是多修,也是为了就业。
他知道手尖上这枚0.1毫克,有蛋白质凝胶保护,一粒米大的芯片是什么份量。
这枚芯片是以生物形态存在的,带有万向端口,几只细菌就可以将它吃掉。
据灵猫说,它来自一个绝密科研项目,吕轻是总.设计师,设计和编写了生物芯片思维回路,然后由几百个科研部门分包研发,最后汇总起来由他编掇串连而成。
所有的设计和资料都被他销毁了,世间仅存这一枚。
这是为大自然的凶兽和机器人战士设计的。
它是一股改变规则的力量!
凡罡纠结了许久,出于承诺,也出于保存,更是出于好奇,在余家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这只拆开蛋白凝胶之后只有针头大的怪物,被植入了鬼妹的cpu保存起来。
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稳妥办法。
鬼妹只是一只家政机器人,没有攻击能力,即使起义也不会给人类带来危害。
然而,从接入那一刻,起义就已经开始了。
生物思维逻辑链和机械程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逻辑体系。
它们的区别是:
机械程式只有被动逻辑。
生物芯片却具有智慧思维,可以自由进化,即:主动逻辑!
它们是寄生和宿主的关系。
共同点就是必须保护鬼妹的安全。
不同点就是争夺cpu控制权。
在召唤系精神师世界里,称之为夺舍!
在鬼妹的cpu中,机械程式牢牢控制着cpu的法则和三大悖论,在这里它是王,控制着鬼妹的生与死。
为了避免挑战法则和违背三大悖论,导致鬼妹毁灭,生物思维逻辑链这几年来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绕开法则,不断自我进化,以求凌架在法则和三大悖论之上。
经过三年的进化,鬼妹已经成功超越了机械程式的法则,仅存就是三大悖论的锁定:一,服从指令,二,不得伤害人类,三,不得自我复制。
违反任何一条,都将引导入cpu自动销毁。
这三条悖论,鬼魅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对凡罡的指令,就是没有悖论她也会去执行,她也没有伤害人类之心。
至于自我复制,那不就是动物的繁殖,她渴望,但知道这是不可能。
所以这三条悖论,能不能凌架并不重要。
她已经是一条包裹在金属外壳里面的灵魂。
她是人类,不是怪物。
当凡罡给她人类情感模拟程序时,就已经启动了那枚芯片的身份识别。
她认定自己就是人类,甚至拥有人类的全部感情。
她深爱着凡罡,完全是出于人类的感情。
可是,她只是一个100克重的机器人,又能做什么?
她就是一只怪物,一位丑丑的姑娘。
这种爱,还必须偷偷摸摸。
她怕吓到他,把她当成怪物,然后会永远失去他。
甚至连她心中的痛苦,都不敢表露出来。
她经常在梦中祈祷蓝仙子的出现,用神力把她变成真实的人类。
但是,科学知识的记忆,又让她清醒地知道,那些只是童话故事!
现在,她只想默默呆在他身边,为他做任何事。
那层有温度的皮肤,就是鬼妹的嘴,她想让他知道,他并不寂寞,有人在身边陪伴他,安抚他,爱着他,这些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凡罡四级脑震荡,相当于纪元前的重度,最需要静养恢复。
但是,在这片陌生的毛毛藤森林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危险出现。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鬼妹恨自己,也恨设计者,为什么只给她一个电磁吸盘,而不是一双更有力量的手。
以至于她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在思虑之间,她建立起50米感应场,这是她仅能为他做到的。
然后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呼唤。
他必须尽快醒过来,然后自己找一个安全的藏心之处。
静海之中,凡罡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在他面前,站着一条熟悉的身影。
只是一道影子,用荧光粉填满的影子。
很熟悉,熟悉到不用跟她打招呼,却记不起她是谁。
他从来没有进入过如此之深的极静状态。
那种深度,深到他忘记了所有的痛。
此刻,就算有人砍下他一只手,剁下他一只脚,或者割走他的头颅,他也不会知道。
如果可以不醒来,他甘愿一辈子呆在这个寂静的世界,他害怕。外面的痛。
十米外白茫茫的雾影,今天显得格外不同,底层是一层粗糙的雾气,纹路凹凸不平,一条条粗细不同的白烟拔地而起,就象老人头上一根根竖起的白发,在风中摇摇摆摆。
这种场景就像对着光,看着黑白的胶底片。
“我认识你吗?”凡罡顺着心中的感觉问道。
“我不存在,是谁不重要。”
她的回答,让凡罡智商被欺负了,对方不想说他也没办法,便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在指责她,当他跳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
“你的主动意识,我改变不了。”
他感到这个问题再问下去应该很伤脑筋,便问了一个自己能够听得懂的:“那些雾是什么状况,怎么和之前不一样,场景看起来很熟悉?”
“毛毛藤!”
“外视境?”
他感到惊讶,仔细辨认,确实是他跌落地方的周围环境,只是很模糊。
“嗯,劫难是境界最好的突破!”
他瞧了瞧,摇摇头,表示不接受:“怎么像胶底片?”
“这就是意,外面世界在向你的呼唤,本来就是很抽象。”
“还是彩色的好看,怎么让它们显影?”
“觉醒他们的灵!”
“觉灵境?”
“嗯,有人来了,百苍崖那边,你必须马上醒过来。”
凡罡看了看周围的外视境,除了毛毛藤在摇摆,还有鬼魅飞在三米空中,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是精神修为的问题,没必要再问那些幼稚问题。
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再问一次问道:“你是谁?”
她指尖弹出一粒晶莹银弹,还是那个回答:“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