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心中微动，将那请柬拿了起来，打开仔细看了一眼。
“这是，琉璃宗送来的？”他看向定光佛子。
定光微微颔首，道：“琉璃宗之中，你与时衡，唯独能够留下一人。”
“定光佛子如何看？”这个时候，裴衍反倒是变得平静了起来，淡然地对定光问道。
他能够看得出来，定光似乎一直都是对自己与时衡之间的争斗有所关注，而且比起他自己，定光似乎还了解更多的东西。
“裴施主，在去琉璃宗之前，还有一个地方，或许你该先去一趟。”定光并未回答裴衍的话，只是轻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让裴衍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应当是知道一些事情。
“那里，并非是施主第一次去。”定光起身，带着裴衍往光燃寺后方而去。
裴衍心中更是困惑，他是第一次来到光燃寺，除去此前的石室之外，也未曾去过光燃寺的任何地方。
定光此话，是何意？
“在一年多之前，光燃寺遭到一次入侵。”
定光走在前方，同时开口诉说着一件往事。
“那日，正是燃灯古佛法身消散之日，古佛最后的力量，化为舍利，同时打破了时空的桎梏，让时间长河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诸多佛门弟子，在这时间长河的侵袭之下，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然而，两位从外界而来，侵入光燃寺的年轻人，却在这时间长河之中，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说到这里，定光微微一笑，道：“小僧不才，恰好是窥探到了几分天机。”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停下，看向一侧的一座佛塔。
“佛塔之中，含有最后一枚时之沙，来自于时间长河，它的力量，足以带你重新看到那一切。”定光打开了佛塔，看向裴衍。
裴衍并未有任何迟疑，直接便是一步走入其中。
整座佛塔之中，唯独是有着一枚砂砾在其中。
然而，这一枚砂砾，却又仿佛是整个时空的交汇之点。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裴衍走上前去，那一枚砂砾似乎是有所感应，直接坠入裴衍的眉心之中。
一时间，裴衍的神魂在识海之中，如同是置身于一片长河之前。
无尽时空，都不过是长河之中的砂砾水滴，不断奔涌。
他本应该处于其中，而在此时，却能够凌驾于长河之上，观望其中。
那些凌乱的，被侵蚀的记忆，在此时逐渐地完全清晰了起来。
在他的生命轨迹之中，原先的支流，已然是被彻底的改变。
而在这整个轨迹之中，有着另外两条支流，正是与他不断地缠绕着。
他们互相改变，互相影响。
“皎皎……时衡……”
原先的生命轨迹之中，姜月本应该与时衡在一起，然而，姜月却早早离世。
他与时衡之间，缠斗无尽岁月，最终他将时衡斩杀。
但在那之后，却有着一道暗渊存在，无法看清其中究竟有什么。
回溯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姜月在那一日救了自己，改变了这一切。
但从这时间长河的流向来看，姜月的生命，还会是短暂的时间之后，彻底的消亡。
“不！”
看到这里，裴衍下意识地想要去改变那脆弱的支流，却根本无法做到。
时间长河的力量并未持续太久，裴衍的意识回归本体，正是依旧身处于佛塔之中。
只是此时，那砂砾已经消失，唯独有着一枚舍利悬浮在原先的位置。
“妄我成生灭。”
舍利散发出淡淡的佛光，佛偈在裴衍耳边响起。
“如是不变迁。”
裴衍看向周围，又是收回目光。
时间长河之中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之中流转。
在那时间长河之中，一切似乎被改变，但结局却似乎并未改变。
对于他来说，若是姜月真的还会身死，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持亦放下。”佛偈还在继续。
裴衍却是凝神看向那舍利。
“何谈放下？”他平静开口。
“既然时间长河可以改变，我便是要踏过那暗渊，将她寻回来。”
说罢，时衡不再理会那古佛舍利，转身走出了佛塔。
佛塔之外，已经空无一人。
裴衍并未停留，而是直接往琉璃宗而去。
此日，正是琉璃宗大喜之日。
“小姐……”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都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切婚礼的事务都已经备好，唯独姜月还是拒绝任何的准备。
“让姜云遮来见我。”
姜月平静开口。
自从那日之后，姜云遮便是从未与她见过面。
“出去吧。”
这当口，一个声音响起。
几位侍女诚惶诚恐，纷纷不敢抬头，退了出去。
姜月微微一怔，转身看向来人。
“皎皎，哥哥所做的……”姜云遮沉声开口。
然而此时，姜月根本不理会他要说什么。
“你所做的，都只是为了你自己。”姜月冷声回应。
姜云遮的神情一僵。
他看着姜月，片刻之后，才是道：“为兄已然是做过了无数推演，唯独时衡，或许是转机所在。”
“你的生死，线索在他的身上。”姜云遮沉声道：“皎皎，你已经看过了灵潮之内的景象，应该能够明白为兄的苦心。”
“苦心？”姜月却是嗤笑一声。
她看向姜云遮，平静道：“因此，这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你从未想过，我是否想要活下去，是否，想要这样活下去。”
姜云遮神色一凝。
“吉时将至，该做好准备了。”片刻之后，他继续道：“整个仙门，都在等你。”
“那便让他们等吧。”姜月平静开口，不再理会他。
而在此时，抱石道人正是来到了门外。
“宗主，有人擅闯阵法。”抱石道人沉声道。
姜云遮眉头微蹙。
不等他开口询问，抱石道人便是继续道：“是裴衍。”
闻言，姜月脸色一变，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皎皎！”姜云遮想要阻止，但抱石道人却走了进来。
“宗主。”他只是看着姜云遮。
姜云遮轻叹一声，沉默良久，方才是道：“天道如是，即便裴衍胜得了一次，也不过是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