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堂后,裴衍并未去秦川为他安排的宫殿,而是沿着幽深宫道一路向前,如一道漆黑的影子,漫无目的地独自向前。
不知不觉,竟然回到了傍晚曾来过的石室外面。
望着石室,裴衍的目光幽深而危险。
当时在里面,姜月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出来后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仅一直对他百般回避,还破天荒第一次,选择舍下他,留在时衡身边。
石室的大门前已经落了重锁,旁边守着几个宫廷侍卫,他们认出了裴衍,知道他是秦川的贵客,便主动行礼道:“裴仙君,石室内部所有东西都被清点销毁,秦川皇子下令将这里封锁起来,择日便要彻底推平。”
裴衍略一颔首。
他的目光在冰冷的石墙上扫视一眼,便转过了身。
“这女人要是变了心呢,你怀疑这怀疑那,想破头都是没用的。”
心魔贱嗖嗖说着风凉话:“也是你没用,没听我的趁早生米煮成熟饭,现在人家跑了,你再后悔也没用了。”
“闭嘴。”裴衍冷冷传音。
末了,他颇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了一句:“她没有变心。”
“哦,那你说今夜种种是为何?”
“可能是我做错了什么没意识到,让她不太高兴。”
想到姜月,裴衍眼底的碎冰似乎都融化了许多,缓缓道:“明日,我与她好好道歉,她会原谅我的,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
心魔嗤笑:“若真是如初,她早和时衡那臭小子在一起了,哪轮到得到你?”
裴衍脚步一顿。
一股寒意从灵根深处升起。
心魔自知又失言了,正想着如何弥补,忽然听到裴衍冷冷道:“既然你主动提起,那便告诉我更多,有关那个人的事。”
“那个人,哪个人?”心魔装傻:“我也不熟悉时衡的为人啊。”
“不是他。”
裴衍语气低沉,透着让心魔神魂颤抖的威压:“而是我梦境之中的,那个存在。”
心魔:!!!
它被封印在裴衍灵根深处,无权进入梦鬼制造的梦境,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只觉得如坠冰窟,每一寸神魂都被杀机笼罩,似乎随时会被碾为尘烟。
“什么,什么存在?”心魔颤抖地问道。
它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若非形势逼迫,看看交代多少能保证自己不死。
可它话音刚落,便险些被烫得神魂俱灭。
“不要再跟我玩花样。”
裴衍的声音透着心魔在这一世所陌生的岑冷肃然,一字一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独坐三界之巅枯骨王座上的冷面魔尊。
“在我梦境之中,有一尊魔头,他与我容貌一致、神魂相连,却有森冷不祥的气息,你敢说,不是你搞的鬼?”
他尾音透着浓重杀意。
先前,他在梦境里送姜月离开后,于现实世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醒了过来。
但在梦境时间线里,却过了数年。
不分昼夜的漫长时间里,他与那黑袍魔尊,缠斗了数万回合。
每一次交手,每一条伤口绽开,每一滴血液飞溅,他都与对方的神魂一次次碰撞,产生了一次又一次,归于同一本源的共鸣。
在共鸣中,他看到了一段段破碎的记忆画面。
在记忆中,姜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冰肌玉骨,柔美动人,但她的笑意,却并非是对他。
不仅如此,在那里,他一次次掀起三界腥风血雨,杀伐无数,俨然是当世魔尊。
哪怕是只是片段的画面,却足以让他清楚地看到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无法分清那是幻觉,还是启示,又或者是过去还是未来。
如此一切,除了心魔,恐怕也无人可以将其置入自己的脑海了。
“说,你是不是想要利用那意识为引,将我再度引入魔道之中?!”
冷声叱问,带着如同黑云压城般的骇人压迫感。
他最为忌惮的,便是心魔有意让自己堕入魔道,到了那个时候,他将会和姜月走上对立面,那些破碎的画面,也恐怕就要成为现实了。
这一切,绝对不能发生!
心魔感受到了裴衍气息之中森然,不由得惊恐万状。
“这,这跟我没关系啊!”心魔急忙道:“你看到的,只是梦境,只是你心中的恐惧而已,你曾经修行魔道,虽然已经废除,但心中对此留有阴影,形成执念,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裴衍目光凝起,灵根之上,雷霆之力涌动,逼近心魔。
心魔能够感受到,只要裴衍一念之间,他便是会化作飞灰。
“不,不,你别冲动,别冲动啊!”心魔的灵魂火焰颤抖不断。
但所幸,那雷霆力量纠缠而来,却并未触及它的灵魂火焰,而是停了下来。
心魔正待要松一口气,却见那些雷霆彼此纠缠,在它的灵魂火焰周围化作雷霆囚笼,将其锁入其中。
“喂,你!”
心魔意识到了裴衍要做什么,可它来不及说更多话,便被裴衍灵识彻底屏蔽了声音。
“你这是要跟我鱼死网破吗!”
明知裴衍听不见,心魔还是愤愤吼道。
很明显,他要将它彻底封锁,断绝它与灵根的一切接触,保证它无法影响自己的心智。
可若是没有了不死经的灵力供给,心魔的火焰便会熄灭,届时裴衍的灵根也会受损,哪怕有吞古天功庇佑,也会保不住目前的所有修为!
对可能产生的一切后果,裴衍非常清楚。
但为了姜月,为了他与她的未来不会如梦境中所看到的那样,走上不可逆转的绝路,他依旧这么做了。
转过身,瞥见一抹莹白的袍角。
裴衍以为是姜月,心念一动,带着欣喜抬眸看去。
看清来人后,眼底的光芒便被冷然替代。
“怎么?裴师弟见是我,似乎很不高兴?”月光下,绫白露白衣如雪,清冷的面容带着些许戏谑。
在她身后,杜康肩上挂着个酒葫芦,吊儿郎当地走上前:“怕是被大小姐给甩了,正一个人伤心难过呢。”
裴衍语气不善:“有事?”
“当然有,而且还是大好事。”
嘬了口酒,杜康朝他龇牙一笑:“裴衍,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和绫师姐,干一票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