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级下品丹药?”
沈太苍则是神色一冷,怒视裴衍道:“你入门不过几日,废掉的修为就能重入炼气中期,这速度着实可疑。昨晚趁机盗取丹药的人,是不是你?!”
不等裴衍开口,姜月已经是有些薄怒。
在她看来,这个沈太苍分明就是在针对裴衍,没事找事。
她冷声道:“丹药是我喂给他吃的,沈师兄要兴师问罪,也该冲我来。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去凝光殿查,看看我这丹药,是不是偷来的。”
听出了姜月言语之中的不悦,沈太苍神色收敛了几分,微微低头,道:“是我冒犯了,如果是大小姐所赠,自然没有问题。”
姜月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好小子,艳福不浅呐。”
瞅了眼姜月,再看看裴衍,伏魔长老翻着肚皮躺在榻上,颇为感慨地摇头道:“可怜本尊作为最后一位妖仙,愣是千百年都没能找到一个道侣,唉!”
听到它这一番话,在场众人脸色都有些怪异。
尤其是时衡,眼底愤怒有之,妒意有之,恨不得直接将兔子红烧了。
好在伏魔道长自我感慨一番之后,便是回过神来,从裴衍的床边跳下来,向着外面蹦跶了两下。
“忙完了,这儿没什么事,本尊回去接着啃那颗翡翠白菜去了。”
走到一半,伏魔道长忽然看了一眼容屿,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松石玉佩上。
“小子,你是护道弟子?”
见容屿点头,它难得严肃了几分,抖了抖胡子,正色道:“好生修行,莫要坠了你这一脉的名头。”
容屿一愣,随即抱拳行礼道:“弟子谨记。”
伏魔长老径直离开,两个刑法堂弟子急忙跟了上去,撑起一把小伞遮在它头上,恭敬地陪同它回去。
“既然伏魔长老已经说了裴衍并非是魔修,那便按寻常门规处置即可。”
容屿看向沈太苍,冷然道:“沈太苍,你也不用留下了吧?”
沈太苍冷哼一声,道:“虽然并非魔修,但在外门肆意争斗,这件事情,刑法堂已经记了下来,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慢走,不送。”容屿一脸无所谓,淡淡道。
沈太苍气急,但还是让自己定神,对姜月行了一礼,和她告别后,再冷冷扫了眼容屿,才拂袖离开。
“终于没事了。”
姜月拎起的心总算放下,坐在裴衍榻边,为他掖了掖被子。
“为了避免你之前的魔气再度发作,你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养好身体,霸下诀可以放一放,等经脉丹田都恢复正常了,再修炼也不迟。”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从衣袖中取出玉瓶,递给裴衍:“这些丹药你先收着,不同种类每日各服一粒,凝光殿的弟子说,不用半个月就能看到成效。”
顶着容屿的目光威压,姜月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我去送送小姐,你俩休息好就回各自住处,不要惹事。”
丢下一句话,容屿追姜月而去。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顷刻间安静了下来,窗外落日余晖斜照进来,临窗而坐的裴衍半边脸浸在灿烂的光中,年轻恣意,俊美无俦;另外半边则在暗处,不慎分明,像是隔绝了另一层情绪。
时衡瞥了他一眼,不想在此多待,起身准备披上外袍。
“时衡。”
裴衍却在此时叫住了他,黑沉目光扫过去,在他绑着纱布却仍渗出血的胸口处停留,略微怔忪:“这,是我伤的你?”
顿了顿,他叹息一声:“抱歉。”
时衡动作一滞。
若是上一世的魔尊,恐怕只会嫌抽他的伤不够深,不够醒目,然后再笑着补上一鞭,优雅地欣赏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而绝不会,用这种微微带着歉意和内疚的语气。
一时之间,时衡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慢条斯理地将外袍披上,正好衣襟,方才淡漠道:“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便也不想多说。只希望你以后定心稳性,别再走火入魔,以免造成无可挽回后果。”
再冠冕堂皇的话,经时衡这君子端方的面貌说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他的心性和言语一样光明磊落,内外如一。
将药修长老给自己的药一一收好,时衡心里又有些泛酸。
这些药品,最好的也不过是玄级中品,这还是沾了姜月的光才能有的殊荣,裴衍那个小药瓶中任何一粒丹药的价值,都可以吊打他的全部。
上一世自己不费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这一世姜月却捧给了别人。
回想起伏魔道人此前开的玩笑,时衡心绪颇不宁静。
看了眼裴衍,见他正在盯着掌中的玉瓶出神,时衡眉头一挑,忽然道:“裴衍,你有没有想过,大小姐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
他所说的,正是裴衍此刻心中所想的。
裴衍抬眼看他,带着疑惑:“你知道为什么?”
“我虽然不敢说了解大小姐,但也见多了高门贵子,对他们这类人的心思,略能猜出一二。”
时衡一脸淡泊无欲,看着裴衍,薄唇开合:“你想听吗?”
裴衍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点了点头。
时衡勾了勾嘴角:“因为,她可怜你。”
裴衍瞳仁猛地放大,像是被对方说的话所冲击,一时难以消化。
“……可怜?”
“没错。本质上和可怜一只路边的弃犬,或者放走一只脚边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你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可以施舍同情的对象,一个成全她善心的机会。哪怕不是你,换了任何一个人有你这般遭遇,她都会这样对那个人。”
时衡盯着裴衍,一字一顿:“千万不要以为这代表她对你青眼相待,或许在她心中,你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个供她消遣取乐的,玩意儿。”
刻意放缓语调,时衡加重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他不放过裴衍眼中任何一丝怔愣和受伤,心中涌起报复的愉悦感,还状似体贴地叹息一声:“原本我也不必多嘴,与你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让你沉迷太深。大小姐天生贵胄,又得宗主宠爱,随时可以从与你的关系中脱身。但你如果陷了进去,生出僭越之心,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尾音刚落,只听“啪”一声脆响。
裴衍手中的玉瓶,竟被他生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