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沉睡之中苏醒,时衡满脸汗水,眸子闪过一丝惊恐。
梦境里发生的种种还历历在目,他仿佛还能清晰感觉到,裴衍的本命长剑是如何一寸寸凌迟他的血肉,将他的神魂斩得支离破碎。
那种痛楚已深入灵魂,只要想到,脊髓都会一阵发颤。
再凝神,他看到身前不远处,裴衍正闭眸躺在那里,气息虚弱,处在恢复阶段。
这是他杀死裴衍最好的机会。
然而此时,阵法的力量,却在极速的消散。
“为何偏偏赶到了一起?”裴衍霜冷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这是他唯一炼化天珠、突破境界的机会,一旦阵法的力量彻底消散,再想找到炼化天珠的场所和机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等我炼化了天珠,再杀这魔头,只会更容易。”
时衡没有浪费时间,果断潜入阵法深处,将女娲鼎召唤了出来。
阵法逸散出去的力量,被女娲鼎迅速地吸收,用于炼化天珠之中的力量。
时衡体内心法运转,气息不断变得更加强盛。
而在此时,裴衍已经苏醒了过来。
“皎……”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如同一道光影,当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已经是了无踪迹。
头痛欲裂,胸口却有一阵奇异的温暖,缓缓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陌生的温度,陌生的力量。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短的梦。幽深冷寂中,有温暖的光芒将他笼罩,将他救赎。但那梦境于他而言,如同隔着一堵模糊的水晶墙,让他无法看仔细,也无法回忆起细节。
“天珠的气息?”
忽然,裴衍敏锐地捕捉到了天珠被炼化之时,散发出来的微弱气息。
“姜月?”环顾周围,并没有姜月的身影。
裴衍皱眉起身,果断朝着天珠气息散发出来的位置而去。
与此同时,时衡炼化天珠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成,则能一举突破元婴;败,则不仅前功尽弃,连现有的金丹之阶都很难维持。
在这最应凝神静气的时刻,他的脑海之中,却不断浮现自己前世死在裴衍剑下的画面。
一口鲜血溢出唇角,时衡的气息逐渐紊乱了起来。
突破之际,道心不稳,乃是大忌。
“不,不,这一世……我不会再输给你!”时衡眼眦欲裂,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凝聚精神。
在这关键时刻,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远处。
“谁在那里?”
裴衍清冷的声音带着疑惑。
这个声音,落在时衡耳中如同是催命一般,仿佛刚才的梦境化为了现实。
刹那间,时衡口中喷血,紊乱的灵力,瞬间袭入他的经络之中,让他气息陡然萎靡了下去。
女娲鼎失去控制,极速旋转,恐怖的灵力爆炸开来,将时衡击得倒飞出去。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时衡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尝试收回女娲鼎,在裴衍到来之前,快速闪身离开了这里。
裴衍赶到此处,只依稀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地上是一摊炸裂的铜器碎片,上面刻有繁复的花纹,记有古老的文字。
裴衍心头一跳。
他捡起一块碎片,在指尖细细摩擦,辨认出这就是清玄门失窃的镇派法器女娲鼎。
再抬头,起身却看到姜月朝着自己小跑而来。
“裴衍,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来了这里?”
姜月艳若桃李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靠近之后,不由得疑惑地看了一眼裴衍手中的碎片,迟疑道:“这是?”
裴衍垂下眸,语气平静道:“清玄门的女娲鼎。”
姜月身子一僵:“你,它怎么会……”
那日微旬子说裴衍打伤弟子、夺走法宝,黄熙山在血雾中进攻时,更是直接提到了女娲鼎,还问裴衍讨还。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先前有人在此使用女娲鼎,我察觉到异状赶来,却没有能确定那人的身份。”
裴衍将碎片掷到地上,冷冷道:“又让他跑了一次。”
姜月睫羽扑闪,眼底有些难过,低头低低地“嗯”了一声:“此地危险,我们还是尽快和容屿师兄他们会合,早些回宗吧。”
她也很想相信裴衍,可就眼前的情形而言,她心底的疑惑还是不能消除。
裴衍没有放过姜月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他眸底晦暗,抿了下薄唇,将进一步解释的话咽了下去,沉默地转过身。
二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地走在路上。
赤冥古阵的阵法已然消散,活下来的仙门修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长吁短叹,都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时衡靠在断壁颓垣上,正在闭目调息。
此番渡劫失败,他不仅没有升上元婴,还连掉两级退回了炼气,退回到他三个月前刚拜入灵墟山的修为。
重生以来所有的运筹帷幄、殚精竭虑,全都白费了。
一切缘由,都因为裴衍那个该死的魔头!
想到这,时衡徐徐睁开眼,漆黑的眼底翻涌起汹涌恨意。
“依我看,此番能够脱险,都要感谢时衡道友为我们开启阵门!”一个和灵墟山交情不浅的修士见他醒来,忽然高声道。
“言之有理!时衡道友,请受我一拜!”
“也受我一拜!”
作为那日在灵关救出皎月仙子的英雄,又被时宗旭承认了庶子的身份,还得到了姜云遮的青眼相看,时衡在一众年轻修士中风头正盛,不少人愿意卖给他面子。
时衡端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诸位客气了,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时衡道友才是谦虚了,看你受伤不轻,是不是在刚才动荡中击退了梦鬼,救下了我们所有人?”一人谄媚道。
时衡一顿。
上一世他来到赤冥古阵时,梦鬼已经身死陨落,自己根本没有和它交过手。
所以之前入阵见到梦鬼作祟,他才会毫无准备,直接被拖入梦魇,险些死在里面。平心而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脱的。
但看到姜月正从不远处朝这里走来,时衡眼波微动,微微挺直了后背。
“不错,我身上的伤,正是方才我与那梦鬼搏斗时留下的。好在鬼祟已驱除,能救下大家性命,一切都值得。”
姜月停下脚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