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忙回头说：“你就别谢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刚才让你在马车夹层里躲着，碰到你伤口了？”
左芳荟笑着摇头：“没有，九兮已经给我敷了最好的药，伤口没有大碍。”
永嘉看她脸色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说：“贤王手段太狠了，他竟然真的要杀你。你可是他的准王妃，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永嘉说不下去了，任谁遭遇这样的事，都不可能轻易缓过神来。
左芳荟摸上自己的肚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相比这个孩子，他要的是权势。昨晚若不是灵翘以命救我，我这条命也不一定在了。”
宋九兮道：“他就算抓了你，暂时也不会杀你。”
“但他会囚了我。”左芳荟已经看开了，眼睛死寂悲凉，“以前我还能装傻，昨晚撞上他的秘密，我无法再继续装下去了。到那时我不过是贤王府里的一个摆设，架在“王妃”的位置上，再没有了自由。”
或许哪一天，贤王会要了她的命，因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左芳荟摇了摇头说：“不说这些了，九兮昨晚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小心防备。贤王派人要杀你，这一路去蜀地不会平静。”
宋九兮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养伤。若不是贤王会继续在京里搜查，我也不会把你带上。这一路颠簸劳累，你就坐在永嘉的马车里，好生养好身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派人送你出去。”
左芳荟透过马车窗看向窗外高高的天空，她仰着头说：“这是我第一次出京，外面的空气真好。”
永嘉笑着说：“大家闺秀当久了，是不是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本公主这就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大不了再找一个。”
宋九兮慢悠悠地策着马，道：“天下这么大，不止京城一处。芳荟你该看看其他地方。”
左芳荟迎着耀眼的日光笑了出来，她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
宋九兮带着永嘉他们行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两万士兵驻扎的营地。
这两万士兵是从京城周围的卫所里调出来的，这些卫所多是京城里官宦子弟历练的地方。在这里历练个几年，再累积点军功，便可以借助家里的势力，进入六部。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小打小闹的战役参加不少，但像是与敌国对战是绝对没有的。
宋九兮这会儿见到这懒散散的，毫无军纪可言的两万士兵，眉心轻微挑了一下。
“熙宁将军。”一个五大三粗，腰上挂着两柄弯刀的壮汉走了过来。“末将张卫宏参见将军。”
他身后还有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即使穿着轻甲，也显得样貌俊朗。只不过全身骨头像是站不直似的，全身都懒洋洋的。
但不管是壮汉，还是这青年，对她都不甚恭敬。前者是赤裸裸的鄙夷，后者是懒散地敷衍连名字都没通报。
宋九兮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她坐在马上，手持着长枪道：“清点人数，我们立即出发。”
“是。”张卫宏抱了抱拳。
宋九兮策马走到永嘉的马车旁等着，张卫宏瞥了一眼宋九兮，跟旁边的侯西泽低声说：“妈的，一个女的也想压在老子头上。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这女娃娃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侯西泽懒懒地道：“人家领了圣命，我们只有听命行事。”
张卫宏看着宋九兮的背影，啐了一口，不甘不愿地去点兵。
侯西泽躲在一旁偷懒，等人数点齐了，他混在人群中。既不想听张卫宏抱怨，也不想听宋九兮使唤。他只想混吃等死，等混个功绩就回京当他的富家少爷。
宋九兮策马带队，还有一辆马车，加上这批兵懒懒散散的，没个正经样子，想赶快路是不可能的。
兵马行的慢，走走歇歇，这些士兵越发没了样子。
走到一处空地时，宋九兮吩咐原地休息。那些士兵都围在张卫宏身边，谁也没去搭理这个女将军。即使宋九兮吩咐，他们也偷懒地敷衍完就躲了过去。
长安站在宋九兮身后，抱着手中的剑，冷冷地盯着他们。
方珑问：“主子，这些士兵可要收拾？这样下去，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樊城？”
而且更让她担心的是，这样的一支兵，怎么跟敌军打。
五万对上十五万，本就是以少拼多，更别说其中的两万是这样的一支公子哥兵。恐怕带着他们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吃喝游玩的。
看看现在，他们个个带的都是精细的干粮。行兵打仗路上竟然还能这么舒适，怎么指望他们能吃得了苦，跟敌人去厮杀。
“不着急，再等等。”宋九兮说。
她对吃食无所谓，吃的是粗糙的干粮，不过永嘉带了好些吃的。宋九兮没动，让永嘉照顾好左芳荟即可。
重新启程时，这些吃完饭的士兵更懒了，脚程也更慢了。
张卫宏等着小娘们发脾气，没想到宋九兮一连三天都没有动作。
他嗤笑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娘们，敢领老子的兵，这会儿是怕了吧？真要打仗靠的是我等英勇男儿，她一个娇滴滴的娘们只能躲在老子身后哭。”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周围的人听了都一阵低笑。
张卫宏挑衅地看向宋九兮，宋九兮眸光淡淡，没什么情绪。张卫宏更得意了，自觉是宋九兮怕了他。
毕竟她想要使唤这样一支兵还得靠他呢，否则这些兵可不会听她一个女人的。
于是张卫宏更大胆了，这日多日不沾荤腥的他，嘴馋了。于是在行军途中，跟自己部下的十几个人溜到旁边的山林中打野鸡去了。
侯西泽看着他们离开，皱了下眉头。
不听军令，私自离军可是大罪。
不过侯西泽一想，这些人根本不听宋九兮的，更不会服宋九兮的命令。
这军令有跟没，也没什么区别。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这一边方珑掠到宋九兮身边，低声说：“主子，有十几个人离队了，往旁边的树林中走去了，我们的人已经跟着他们了。”
“好。”宋九兮笑了起来，她勒住了马道，“可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