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翻身?
厄难寒潮?
陆沉珠心中咯噔一落。
果然,她就说虞执为何笃定大盛会大乱,并且还有了“独立为王”的念头,一定是莫大的、不可逆转的灾难让大盛“土崩瓦解”。
竟然是地龙翻身和寒潮。
果然是苍生不仁啊,否则怎会不断降下厄难呢?
陆沉珠在心中苦笑一声,不着痕迹将眼底的震惊掩藏了下去,淡淡道:“陆灵霜的所作所为,我当然知道,她给我写了信,把练兵之事说明白了,并且还给我看了军事部署图。”
“什么?”
“不信?”
说来也好笑,最初陆沉珠也以为陆灵霜寄来的“信”是假的,可随着探子传回消息,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陆沉珠也搞不懂陆灵霜的想法。
她仿佛将天下当成了玩意儿,随意把玩着。
“不信也没关系,她写了一本兵书,要不要我给你念念?哦,这本兵书她上一辈子应该送过给你,叫《孙膑兵法》。”
“啊!”
虞执要疯了!
上一辈子陆灵霜的确送过《孙膑兵法》给他,但那是他登上了护国将军之位,即将和大齐开战前给他的。
但陆沉珠竟然也知道!
“一定是你……上一辈子作为鬼魂时看到的。”
“随你信不信吧。”陆沉珠凉薄地看着地上刍狗般的男子,笑道,“反正你对于本县主而言,毫无作用了,对了,上一辈子陆灵霜抛弃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真可惜了,毕竟本县主没亲眼看到呢。
你虞执啊,两辈子都不甘心只着一滩烂泥。
所以你昧着良心,出卖了所有能出卖的人,一步一步往上爬。
到头来,两辈子过后,你依旧是人人唾骂厌恶,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废物呢。
啧啧啧,真可怜。”
真可怜。
这三个字狠狠戳中了虞执的灵魂之痛。
什么爱陆沉珠,什么愧疚,什么情深,其实都是假的……
不,也不能说假。
只是爱她不及爱他自己,对她的愧疚和情深不及他对前程和未来的憧憬,不及他对身份和地位的渴望,不及他那荒谬又可笑的自尊心……
陆沉珠早就看穿了,才能一下戳中他两生来的软肋。
可怜……
可怜……
他出身贫寒,是他的错吗?
他想要向上爬,是他的错吗?
她陆沉珠,生来高贵,生来荣耀,生来奢华……她怎么会懂他这种可怜虫的生活?
他的确爱她,但是他爱的,是那个救了他的性命,和他一起流浪江湖的她,是那个会和他一起在林子里烤野兔,挖山根的她,是那个和他一样在泥泞之中拼命向上的,永远明媚、灿烂的她。
她是他所爱之人,但她不是丞相府的嫡小姐!
不是!
绝对不是!!!
“哈哈哈哈……陆沉珠,你果然……好狠的心……”
为什么要揭开他的伤疤?
为什么要让他看清,哪怕两辈子都蝇营狗苟、步步为营……他依旧只是一个可怜虫?
为什么……
为什么?
虞执的笑声越来越刺耳,他望着眼前的万丈深渊,突然爬了起来,飞快冲了过去——
他纵身一跃,跳出了悬崖。
这一刻,他的身体和灵魂仿佛都轻松了。
那如同老树的根茎般缠绕着他的自卑和痛苦,都在这一刻离开了他。
真好……
真好……
虞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陆沉珠和柳予安面前,从这里跳下去必死无疑,但陆沉珠却淡淡道:“要找个人下去看看他摔死了没有,这人就像那种打不死的臭虫,恼人得很。哦对了,就算他的尸体碎成了一片片,也要拼凑起来,然后挂到潞城城墙上去。”
这么喜欢挂尸体,她就让他挂个够。
柳予安笑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抱入了怀中,喃喃道:“陆灵霜给你来信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沉珠微微一愣,然后“噗嗤”笑道:“你这话说的,怎么拈酸吃醋的?”
柳予安:“……”
柳予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情绪,但是陆灵霜……那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比虞执这种可怜虫难缠多了。
“回去就给你看。”
“好。”
柳予安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道:“无论是地龙翻身还是寒潮,都别怕,我一定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
陆沉珠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方才听到那些“消息”的彷徨感悄然消散了。
哪怕苍天不仁,她也不惧。
只要她最爱的人还在,他们总能一步一步走出困境和绝望的。
就像这些年来,他们肩并着肩一起迈过。
陆沉珠微微一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回吧,姜统领、无心和鲁大爷和鲁忆瑾该等急了。”
柳予安心中微微叹息,但还是任劳任命搂着她的腰肢,运起轻功下了山。
姜武、无心等人已经将鹭洲府兵整顿完毕,一万人死伤五分之二,伤亡十分惨重,但无人敢有一点意见。
严格来说,他们乃叛军!
王爷和县主愿意留他们一命,已经是仁慈了。
陆沉珠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人都派去挖矿吧,终身不得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