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留坎镇。 这个镇子坐落在山上,位置非常巧妙,正好被围绕在一片山峦的中间,所以每一年的九月份到下一年的三月份,镇子里的居民就完全看不到太阳了。 这一局面从小镇成立之初,到现在为止已持续了一百多年。 但是,这个小镇的情况也不能完全怪罪于周围的山脉,最为主要的原因之一,还是挪威所处的纬度偏高。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后,当地居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太阳的日子,于是部分居民就自费在山顶上建造了缆车,让人们乘坐缆车在山上晒太阳,这一传统延续至今已经有好几十年。 随着科技的进步,有不少市民提出各种计划,希望小镇都能享受到阳光的沐浴,例如:炸开一面山丘,造出一个假太阳…… 但是,这些计划都因时机不对而搁置了下来。 此种局面直到2013年才有所改变。 在这一年,海德鲁公司向留坎镇提供了技术支持和资金设备。 在居民的一致投票下,他们正式决定在山顶上树立一组巨大的镜子,再利用镜面反射的原理,将“错过”的阳光投射到小镇的中心广场上。 这样,留坎镇就有了一个可以照到阳光的地方。镇上的人们只要想要晒太阳,就会集合到广场上去,尽管只是覆盖面积不广的阳光,但也足够令他们欣喜。 工程在2013年才开始动工,足足两年时间才完工,期间花费了难以计数的巨额资金。 到了2015年,小镇的“人造太阳”顺利完成,当地人们不再需要为了晒太阳而爬上山顶,为了纪念拥有“太阳”的日子,他们特别设立了“太阳节”来纪念这个伟大的日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但又在世界迈出的一大步下毁于一旦,往日的美好不复存在。 两个月前,发生在留坎镇的第一轮进化副本宣告攻略失败,参加副本的玩家、居住在留坎镇的当地市民无一例外地迎来死亡。 从那时起,这座挪威境内的小镇沦陷了。 怪物们张牙舞爪,肆意玩弄这座笼罩于冰山雪地之下的小镇。 不止如此,挪威的许多座重大城市也难逃一劫,所以挪威官方根本没空来管理这座小镇,干脆置之不理,当它从未存在过。 直到2026年的2月6号,安森鹿接手了这座城市。 “怪是真多,挪威官方也不找人来管管。”
他打着呵欠喃道。 仅仅是第一轮副本的怪物,解决起来还是非常轻松的,他唤出了最为默契的老搭档王后石像,一刀一个小朋友,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盘踞在城市的所有怪物。 至于当地的Boss,则是一头巨大的雪狼。 安森鹿唤出了从安森璐那里得到的——黯光之龙来解决,在这枚传说级棋种的面前,第一轮副本的Boss不值一提,转眼间尸骨无存。 “吼——!!!”
黯光之龙的爪子落下,巨大的雪狼一命呜呼,轰然倒地,安森鹿呼出一口热气,心情愉悦地跟身旁的王后石像击了个掌。 王后石像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注视冰冷的掌心,上面还残留着少年手掌的一丝温暖。 半晌后,她抬起头,清冷的双瞳看向气势凛然的黯光之龙,眼眶中的蓝焰在雪中忽隐忽现。 只需要看上一眼,她就能知道自己和这条龙类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于是,王后坚毅冰冷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落寞。 “完工,可以休息了各位。”
安森鹿懒洋洋地说。 王后石像轻轻地点头,将双手背于身后,静静地等待安森鹿将棋域取消,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退场。 她心中也知道,以后这个人需要自己的场合会越来越少。 副本面对的怪物越来越强,安森鹿身边的棋子也越来越强,原本她是石像中最为高傲的皇女,现在她只不过是棋库当中最为平凡的一员。 高傲威武的船长、毁天灭地的黯龙、飞越时间的青鸟,在少年新的同伴面前,她什么都不是,日后只会被代替得更加彻底,被埋藏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暗暗地想念……在泰坦尼克号上,陪身边这个少年一起喝下午茶的时间;在他的房间之中,翻阅他喜欢的书本,试着了解这位年轻主人的悸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后在想什么,安森鹿一边打开工会聊天面板,一边开口说:“一直以来,多谢你的照顾了。”
王后石像怔了一下,燃烧着蓝焰的眼睛轻轻眯起,掠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她在最后接过安森鹿的手,轻轻地亲吻他的手背。 冰凉的触觉从手背传来,安森鹿呼出了一口白气。 棋域收起,黯光之龙和王后石像陆续离开。 少年环视一圈,留坎镇空荡荡的,好似整个世界都是冷色调的,一切都呈压抑的暗蓝——黯淡的天、黯淡的雪、黯淡的山、黯淡的树、黯淡的房屋、黯淡的小道。 镇民们花费巨资搭建的镜面设备,也已经在怪物的摧残下被破坏,阳光没能再次通过那面镜子,照射入小镇中心的广场中。 太阳洒向这座小镇的阳光,全都被四周丛立的山脉给吞没,一切是那样的死寂,但又冷清得令人心安,宛若一片与世隔绝的避风港。 安森鹿双手插入口袋,轻声说:“不管怎么样,虽然冷清了点,但挺适合隐居的。”
处理完一系列事项后,他用工会面板叫来了地狱灯塔的四人。 在孤身一人来到留坎镇之前,安森鹿就已经和他们约好了一件事——他们负责把搬家该带的家具都带上,他则是负责过来清一清当地的怪物。 比起前者,安森鹿觉得后者要轻松得多。 不久,上杉明日香、楚启谟、尤瑞、漆原律陆续用旅行卷来到留坎镇,不仅如此,就连尤利乌都特地从芝加哥那边飞过来了。 “怎么说?”
安森鹿往双手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掌,“大伙还满意么,不满意也很难找新的基地就是了。”
“冰天雪地的……”上杉明日香扶额轻叹,“而且,这个地理环境,连一点阳光都没有,你也太会找地方了,我的鹿会长。”
“我认为问题不大。”
尤利乌面无表情地说。 “是吧?”
安森鹿歪了歪眉毛。 楚启谟拿着小本子,发出异议:“会长,尤利乌的意见不能算数,毕竟他一天到晚都在美国那边溜达,又不需要来和我们一起住。”
“那倒也是。”
安森鹿撇了撇嘴。 “不管如何,先试着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如何?”
漆原律微笑,“如果不行,稍后我们可以到芝加哥去投靠尤利乌。”
“开什么玩笑,到时候排行榜刷新,芝加哥的第一肯定就是‘旧日棋手’,那你们还能藏到哪里去,官方的人一下就找到了。”
尤利乌冷笑着说。 “所以嘛,就只能选这种没人住的地方了啊,我走到哪座城市都肯定是实力第一,到时候全市通报我的名字,我能怎么办嘛?”
“虽然是事实,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气人?”
明日香的眼角跳了跳。 “是吧,你都承认是现实了,完全不带自恋和夸大的成分好么?”
“行吧,不挑了。”
上杉明日香长舒一口气,缓缓地说:“先找找可以住的屋子,清理一下,然后把生活用品放出来。”
这会,尤瑞正抬着清冽的眼眸,环顾四周。 她出生在冰岛的码头村庄,那里也是一年四季大多数时间都冰天雪地一片,和留坎镇的区别不会太大。 楚启谟自幼跟随师傅周游世界,这种气候较冷的地方多少来过;漆原律也不用多说,身为世界第一赌徒,他的人脉遍布全球,自然什么场面都见过; 但上杉明日香和安森鹿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在美国和日本长大,一个在华夏的东方地区长大,很少在气候这么严酷,人迹这么罕见的环境居住过。 安森鹿走近这个默不作声的白发少女,开口询问她的意见。 “喜欢这里么?”
“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会不会让你想起老家?”
安森鹿低声问。 “没关系。”
“有关系一点好吧。”
安森鹿轻叹,揉了揉她纤细柔软的白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得住在这里了。”
“哪里都可以……”冰岛少女低声说。 说到这里,她用书本掩着下半张脸,又补充一句:“你在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快被呼啸的风雪掩盖,却清晰地传入安森鹿的耳中。 安森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语无伦次地说:“啊,我也是,嗯,那就好。”
“这里,可以滑雪?”
“应该可以,我之后陪你找找滑雪场?”
安森鹿手捏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或者……我们干脆在山上滑雪,我让黯光之龙帮忙开出一条滑雪道?”
尤瑞手抵下巴,思考了片刻,轻轻点头,似乎在心中是觉得还挺有趣的,自己开拓出一条滑雪的山道,还是第一次尝试。 “总之,难得搬家嘛,开心一点咯。”
安森鹿若有所思地说,“一直在上石那边待着也不好,会让我想起讨厌的人。”
从校长走后,他多少不太愿意待在上石高中,因为这座熟悉的学校对他来说已经变了味,怎么样都回不到从前。 安森鹿经常会想起,那个一看到他,就会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强行带去校长室喝茶下棋的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却好像已经和那个场景连在一起,怎么样都割舍不开。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宁愿回到自己的破公寓一个人休息,也不愿意待在学校的宿舍里睡觉。 “会长,你们能不能先物色一下能住的屋子,再来这里谈情说爱。”
楚启谟的声音,在安森鹿的耳边幽幽响起。 尤瑞的耳尖红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安森鹿的脸也红了,他骂骂咧咧地反驳道:“哪里有谈情说爱?!楚老师你能不能不要污蔑我,你是不是还要把这段臆想记入日记里!”
“所以,你们到底在干嘛?!”
远处,已经在看房子的明日香冲他们大喊。 “鹿君,这里的房子很多。”
漆原律提醒,“如果你们再拖拖拉拉的话,心仪的住处说不定会被我们先挑走了。”
“来了,来了!”
安森鹿牵起尤瑞的手,在雪中跑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