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了一趟货的小伙子们,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像是肩负着多么神圣的使命似的。
一个个的,牛气哄哄又神秘兮兮的。
想显摆,又只显摆一半,那个劲儿,特别讨厌,让人想揍他们。
“你这从哪弄来的菜啊?长得也太好了吧?这成本得高成什么样?”宋知意扒拉着拉回来的菜,越看越不对劲,“不对,不对,这玩意儿也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啊。不用科技与狠活的作物,能长这么水灵,这么大吗?”
正常认识来说,这个年代的作物,都是原生态的,产量低,卖相差,口感分啥,有一些也不好。种类单一。至少从卖相上,绝不是她看到的这样。
庄洛枫看看她,“我哪知道,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我弄来的吧。实话说,我也就是领了个任务,上面告诉我去哪里取货、送货,我就照着地方去就完了。多的没问,这也是跟你学的嘛。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申报一下,可以拉你入伙,你知道,咱们也是有一些特殊部门的。我这样儿的,就是外围员工。”
宋知意一听这个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可拉倒吧,别坑我了。我家囡囡还没半岁呢,我还想消消停停的看着他长大,上学,工作,结婚,生儿育女呢。啥事儿我都不想参与,改变世界也不差我一个。”
看吧,就知道她会是这个答案。
“那你看看,那咱就别管那些个了。说吧,你打算咋试?”
“现在清明也过了,四月初八也过了。下酱下醋的日子都来不及了。只能做咸菜了。我打算试一个白菜大葱的什锦咸菜,一个腌萝卜。简单,三天就能吃,行吗?”
庄洛枫不明白,为啥做个酱、醋什么的,还得选日子?是什么神秘的仪式感吗?
宋知意摇头,“我也不清楚为啥,但是这些都是老祖宗用几千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这几天我还专门去城里请教了老师傅,确实是不是那个日子做的,味道就不对。差一两天还不明显,差上十天八天,就不对了。还是敬畏吧。”
说白了就是气侯的事儿,差上半个月,那可是一个节气呢。
“行吧,那就先做咸菜吧。这边试好了,咱就上豆腐坊,做豆制品,腐竹,豆干,干豆腐什么的,都能运输,鲜豆腐咱自己食堂也能用,给孩子们一人一天免费供一斤豆浆,等他们长起来,就能看出来好处了。也算是咱们为孩子做点贡献。”
这个事可算是办到了宋知意的心坎上。她现在当妈了,一切为了孩子的,她都乐意做。
“行,那我不跟你磨叽了,这些料里面没有酱油和醋,得回齐城进货,我知道你在副食商店有关系,赶紧想想办法,给我一样来两千瓶我先用着。还有油,炸料油得用,也弄几百斤先用着吧。”
油不用进货,星际那边儿有压榨的各种油,质量都非常好。
“你是要大豆油、花生油还是葵花油还是麻籽油还是香油?”
“大豆油、花生油都可以,香油也来一些吧。你要是能弄到玉米油也来一点,玉米油没那么香,但是也没那么腻。我想试试,算了,别整了,试好了,原材料也不好弄。成本搞太高不值当了。你说说,那些人,弄这么好的东西,就为了做点咸菜,搞个调味料,图个什么呢?咱现在这日子一穷二白的,有这闲心,干点正事就不行?”
咳咳咳,庄洛枫感觉自己被明涵了……
“哎呀,你管那么多,谁知道人家真正用途是什么。不少咱们的工资就成呗。你快点去忙吧,我也得进城了。对了,你家房子用多少料,让姜工统计一下,给我个数儿,我一块儿弄回来了。”
他们两家还是邻居,庄洛枫家左边是来张嫂子家,右边是宋知意家。再往右是赵若男家。都是熟人。别人怎么张罗的,用不着她操心,帮着把砖给买回来,各家自己付钱就行。其它的料,就是各显神通的事儿了。只宋知意两口子,无亲无故的,又跟着自家一直忙,不帮说不过去。
俩人唠完,庄洛枫又再出来,到星际买了两百桶油回来,放在仓库,不能马上让人过来拉,才说完就备好了,假。怎么着也得过三五天的。
之后又回家,到副食商店找三尺姨,进调料,公对公的事儿,走正常程序就行。只不过是有这个关系,需要排号的话,能插个队啥的到头了。
“你说说你这一天,这个张罗劲儿的,总这么着,啥时候能消停下来,生个孩子?这也不是个过日子的样啊。我都要叫你俩愁死了。”
庄妈下班回来看闺女在家呢,一问,是回来办事的,住一宿,明天回厂子。就犯愁,念叨她。
“哎哟我的妈呀,您自己也是职业女性,还是妇联的大领导,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搞事业还不对了?你自己带人下山的时候,还不是把我扔下了?我这不是闺女像妈吗?”
庄妈就拿白眼翻她,“你少拿我说事儿,这能一样吗?我是把你扔下了。可我在扔下你之前的事儿我没耽误啊。结婚生孩子我哪样也没落下。你再看看你,婚是结了,要不是我跟你爹张罗着给你相亲,靠你自己,还不定能不能找到人嫁呢。结完了婚你到是办点儿正事啊,这都两年整了,你下个蛋没?”
呸呸呸,“妈,我是亲闺女不?你怎么还说粗话呢?下什么蛋呀。那结婚就得立刻生孩子呀?这不是有正事耽搁了嘛。等厂子建起来走上正轨,我就准备了,还不行吗?”
听她说打算生了,庄妈这才不说话了。
“容家小子在你那干得还行?”
又想起问容易来了。
“他还用担心?他们老容家的人,粘上毛就是猴儿,精明都长到他家人身上了。这才几天时间,满厂子没有不说他好,人实在的。食堂打饭的婶子让他哄得,那菜给打得都起摞儿了。厂务办公室的人,发个劳保手套都恨不得给他挑了最白的拿……”
精成那样儿的人,偏还能让人都觉得他实在,那才是真精呢。像齐红那样儿,人人都能看出来她精,会算计,不可交的,那是假精明。
说得庄妈直笑,“是老容家的根儿。”
可不就是说嘛。
庄妈又用下巴点酒馆斜对面的粥铺子,“看见新开那粥铺了吗?容保本那老东西,把老家的家底子全折腾了,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弄了个齐城的户口,老两口子进城来开了个粥铺子,天天弄点儿玉米糊糊,大碴粥的卖,清汤清水的,卖不了几个钱,里里外外,弄个穷酸样儿。一天卖不了多少,累不着,还不显眼……”
嗯,回家的时候看到对街那小屋换了门脸了。原来是卖糖水的,生意不好,门面不租了,改成推着小车走街串巷的卖,没想到新租户是容家老头。
可真行。
“是庄洛枫家吗?”
娘俩正说着话呢,听到墙外有人喊。
听着声音有点熟,这怎么跑后墙来喊人呢?不能去前面酒馆吗?
庄洛枫出来,打开后门一看,果然是她,周莉。就说听着声音像呢。
“周莉,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快进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自打她去了零件厂,周莉留在机械总厂做会计,之后再没有见过面,算下来,快两年没见了。
周莉挺着个大肚子,头上走了一头的汗,坐下来拿过庄妈给送过来的酸梅汤,一口气吨吨吨的直接干杯,然后一抹嘴,大剌剌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初虽然穿得不好,但是很干净的样子。
“我就是来问问,能不能调到你们厂里去?听说你们厂里给分房子?”
啊?“没有的事儿,就是在荒地上划了院子,房子都是自己建的。可没有分房子那样的好事儿,就是地方能稍稍大一点。你这现在都这样儿了,咋还想起来往那边儿折腾了呢?”
庄洛枫完全找不到方向,周莉怎么突然来这一出。
就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我就是不服,这些年,我为家里当牛做马的,挣的工资几乎全都补贴娘家了,到头来呢。我这老二招工去了食品厂,分了三分地的院子,用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把房子建起来了,一家子搬过去住大房子了,到是看不上我了。我婆家一个个的幸灾乐祸,说我是大冤种,活该。”
呃,那你这样儿,是挺活该的。
庄洛枫赶紧拦了,“厂子里现在工人都招满了,今年好几个项目上不了,工时都干不满,我还工资都拿不全呢。别说我没有权力招人,就是有,你去了,工资差着好几倍,图啥呀?”
“我就要争这一口气,让他们知道知道,啥时候我都是家里最能耐的。”
这是脑子有毛病了吧?“那我可帮不了你了。现在真不缺人,而且书记管人事,我真没这方面的权力。”
虽然这人确实是自作自受吧,但是周家人,怎么想,也不怎么地道。
才这么想着,回到厂里,就听厂办的办事员小王跟她报告,说车间的工人周松搬菜太积极,累晕倒在了车间……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