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家长之后,庄洛枫心里踏实了,回家就差不多过上了猫冬的生活。每日里上班下班,快年底了,盘账也挺忙。
下了班,就想法子折腾吃的。福利社里来啥好货了,她是不会错过的,张嫂子都给她留着。做她肯定是不会,都是拿到隔壁,冷大娘给做,有些食材,大娘不会做,宋知意也上手。她给打打下手什么的,主要是聊天了。
马莲花小朋友学说话了,跟屁虫似的,时不时的冒上一两字的童言童语,逗得大家都笑。
该说不说,冷大娘还真有当间谍的天赋,这才多长时间,两栋家属楼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平时也不看她咋跟人交际,老太太们都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常说话,就出个耳朵,这消息收集的。
有她在,庄洛枫和宋知意,对厂里的消息更了如指掌了。
“大娘,那边儿没让你去帮忙啊?”
范国栋出差回来一个月,齐红怀上一个月。反正人家自己是这么说的,一个月是怎么看出来的,谁也说不好。人家说怀上了,那就怀上了呗。
好像也没听说谁刚怀一个月就孕吐的,反正谁也没看着她真吐假吐,全凭她自己说。
按她的说法,她那反应,可大了。又是不能闻味儿,又是吐的。啥也干不了了,范国栋平常那么古板的男人,快三十了,才当爸,也是兴奋吧。从来家里油瓶倒都不扶的选手,又是给打热水洗脚,又是做饭的,能干的都干。
他也不会,弄得手忙脚乱。
庄洛枫都听到好几次了,齐红在走廊里问宋知意,孕吐得多长时间啊?是不是过了三个月就好了?像她这么大的月份,是不是啥都正常了?还口口声声的,说宋知意人利索身体好,七个月了啥都不影响,上班做饭都不耽误。
反过来又说自己,啥也干不了,范国栋啥啥不会,天天饭都吃不上顺口的。
话里话外的,谁听不出来,想让冷大娘帮她呢。
大娘听庄洛枫问,就笑,“我一个闲老婆子,能信得着我,就帮呗。就做顿饭的事儿,能有多麻烦。不过,齐干部到是用不着我,听说范干部给家里去信,他娘要过来了。团长的老婆,见多识广的,哪显着我了。”
那一出一出的,都成了家属楼里的笑话,“别人都没生过孩子,就她会生似的,娇气啥呀。还得当祖宗一样搭板把她供起来?”
赵若男过来给庄洛枫和宋知意送粘糕,她家公婆开了半亩荒地种大黄米,在菜地头儿种了红小豆,她婆婆做了大黄米粘糕,上面放了厚厚的一层红小豆,特别香。
几人一起聊天,翻着白眼评价齐红。她家的地跟齐红家挨着,这一年,那地里一半的活都是她公婆帮着干的不算,用的农具全是她家的,用坏了也不给修,就那么坏着还回去拉倒。
自称怀上了之后,又去让她婆婆帮着攒鸡蛋,来年帮着孵小鸡,说是要养鸡,等到她生下孩子以后好喝鸡汤吃鸡蛋。却绝口不提给钱的事儿。
欺负人没够了,她都快气死了。她家男人就是普通工人,她这出纳跟人家两口子一个副处长,一个组长比不了。被占了便宜也不敢太声张。憋屈死了都。
“你也是够面的,就不帮她能咋的,没听广播里天天播三反五反吗?她还敢搞特权?我就不管她那些事儿,想占我便宜?那得看我乐意不乐意。”
宋知意气不过,又帮不上忙,干着急。
“我跟你能一样吗?你家姜工是什么地位?他们两口绑一块儿,也没有姜工重要。我家那个,就是个出苦力的,能比吗?得罪了她,总有那捧臭脚的,整点小鞋给我们穿上,难受不难受。”
冷大娘年纪大了,见得多,“人活一世,哪有不受气不遭罪的,你不遭这个罪,就得遭那个罪。磨吧,磨着磨着,就好了。”
赵若男叹气,“我婆婆也这么说,不让跟她干仗去。我就是纳闷了,做人怎么能这么势利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当着领导面,千好万好,什么都是她干的一样。背后用得着的巴结着,求不着的,白使唤……”
那这样的人,多了去。就只机械厂也不是一个两个,“咱看不上人家,但恰恰是这种人,才能过得好。”
那倒也不绝对。
就说这到了年底,要选前进选模范的往上报,这年头最讲究公平公正公开,投票都是下班以后全体工人到大礼堂开会,一人一票现场唱票选出来的。
庄洛枫当选,没什么意外的,这几个月,厂长也好,书记也好,大会小会的表扬她,拿她带着大家上报纸说事儿,早打好预防针了,还有张嫂子赵若男冷大娘这样儿的,在基层帮着做了一些工作的,真开始选,很多人下意识的就会先想到,她为厂里做过贡献。
技术处整个选上了先进科室,纯粹是凭成绩当选的,到底做了啥贡献,领导也不细说,只是把各层的领导部门的奖励那么一公布,那上级部门都说有贡献,肯定是有贡献呗,大家就都跟着投票。
还有几位平时表现特别突出的队长工长啥的当选,都是意料之中,谁干活干得特别好,大家也不瞎。
像张嫂子这样儿的,那就纯纯是人缘好,福利社站柜台的,能干成先进,得多厉害吧。
意外,但也不意外,确实是做到了。
平时表现不说最积极,也差不多的齐红,只得了两票,算是最让人意外的了。
唱票的时候,好些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连扫厕所的瘸子老李都得了三票比她多呢。女职工们聚到一起都笑,互相推诿,你咋没投?不是跟她关系最好吗?平时老见着你们互相送东西呢。另一个说,你咋没投?不是天天一起吃饭干活吗?还有人问,那谁谁,你咋没投?不是老带着你们出去玩儿,还帮着介绍对象吗?
那被问到的人就回呢,“怎么就关系最好了?拿着黄瓜豆角子换我大骨头猪下水,还口口声声没有肉,我们不会做,白瞎了。那黄瓜豆角谁家地里没有?用她送?那肉我不会做我能买?真有意思。卤了半盆猪下水,给我半拉肝,好吃的她全留下了。当谁傻子呢。”
“那谁说不是呢,我跟她天天一起去食堂,那不是一个办公室嘛。到点儿了,别人都自己找伴了,她就跟我一起走,我还能不让吗?顺便就坐一张桌呗。那是把我当泔水桶用呢,她不吃的都挑给我,切,谁不知道谁啥出身似的,装什么呀?还挑呢?好像她家条件多好,能吃饭饭似的,装模做样的,以为她是大小姐呢?”
“你还真别说,她可能真把自己当大小姐出身的了。一天天高高在上的,说是组织单身职工活动,就光动嘴,指使这个那个的,还动不动就请客,挣几个钱啊?装什么犊子。跟施舍谁似的,那一出儿,我是半拉眼珠子看不上那样儿的。你们没发现吗?平时跟咱们说话,都是那个样儿,也就是肖玉姝那样的,她才拿正眼看人。”
“该说不说的,还真是啊。你看她一天到晚的跟庄副处飙着劲,人家有啥她就想整啥的那个劲儿,像不像王美美学肖玉姝?”
“哈哈哈哈,可不是咋滴,要不人俩就好了?她那两票里,肯定有王美美一票,我可是看着她男人投的是张处长。”
“哎妈呀,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情况啊?人家庄处两口子,光奖金都比他们两口子工资挣得多,又没负担,她能比了?咋不比比人家夫妻感情好呢?那两口子真好假好,可不是她嘴上说的,谁看不见啊?”
“噗……可别说了,我们住一层,隔着几个门,我这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把个男人支使得跟驴似的,见谁跟谁说老爷们多疼她多宠她,寒碜死个人,好像谁乐意知道她被窝里那点子事似的。”
“人家会生孩子,有功嘛。没看才一个多月的肚子,腆着腰快把肚子撅天上去了,显示呢。”
这一说,可算是点到了大家伙的笑点上。
已婚的女职工,九成以上都生了不止一个了,谁把怀孕当个大事儿了,不到生的那天,该怎么干活怎么干活。
齐红那一怀上就要上天的节奏,用这边的土话说,就叫整景儿呢!
“以为她自己能露个脸呢,这下好,整露腚了。哈哈哈哈,我咋那么高兴呢。散会的时候你们看了吗?借着要吐的理由跑出去躲起来了,人都快走光了,才出来的。哈哈哈哈……”
闺蜜团聚在庄洛枫家里给她庆祝,提起齐红的事,赵若男脸上是那种大仇得报的痛快,很少有大情绪的人,笑的,那叫一个开怀。
可见这人啊,心眼子别太多,总想着把别人当工具人,占便宜,无利不起早,那这世上,有几个真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