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顾笙没什么旅行的经验,也从未自己一个人出来散心过。
她过去的生活很枯燥,九年义务教育,再到升学高中,再到大学,除了和学习打交道之外,就是和自己在内心深处争辩。
本来想要长大逃离顾家,后来想要活下去,再到现在,她想做自己。
这次,她其实也不是一个人来,有江瓒在,她似乎连一点初到陌生之处该有的害怕也没了。
“有没有很想去的地方?我就是你的导航。”
江瓒说着手指捏住了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
他义正言辞道:“不怕我走丢吗?你牵着我,比较安全。”
顾笙失笑,他拽着她的衣服,在他口中说成牵着。
“你不是要当我的导航吗?你还能走丢?”
“以防万一。”
仿佛什么无论事情,在他口中总有解释的可能。
“你对洛杉矶很熟?”
“小时候在这待过两年,做你的导航应该没问题。”
“那请问江大导航,哪个酒店比较适合我有点扁的钱包?”顾笙站在马路边侧头看着他。
江瓒眉毛轻挑:“酒店?确定敢跟我走吗?让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帮你找酒店?”
顾笙好一会没说话。
“我信你。”声音很轻,却是无言的信任。
三个字撞进了江瓒的耳朵里,让他不知道是该当如何。
他用力一拉,顾笙就跌进他怀里,无奈道:“这么相信我啊?傻不傻?”
“不可以这么相信一个男人,知不知道?真以为我不想对你干点什么?那是因为我在意你的感受,所以不会逼你。”
顾笙耳尖红了红,借着他这个支撑点才站直了点,离开他的怀抱,往另一边走了两步。
“我知道,我也只相信你,又没信过别人。”她声音很小。
江瓒却听得清楚,她这句话像撒娇一般,撞进他心里。
听她说这些话真是意外的惊喜。
“嗯,只能信我,不可以相信别人,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知不知道?”
顾笙没答,她本来就是这样说的,没相信别人。
江瓒叫的车来了,直接牵着她手,把人塞进车里,随后自己又坐了上去。
“带你去我的地盘。”
“去哪?”
“回家。”
她愣了愣,好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在这里,一个对他而言陌生的地方听到他说这两个字。
江瓒想起她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的那些时候,忍不住开口:“顾笙,以后有什么话不可以憋在心里,你只要开口,我就能解决,好不好?”
她侧头往窗外看了看:“知道了。”
车停了,顾笙被带到了一个别墅前面。
“这是我前几年买在这买的房子,我的也是你的。”
在她打量之余,江瓒直接捏着她的手指把指纹录了上去。
“你录上我的指纹,不怕我有天把里面值钱的给你搬空卖钱啊?”
“怕什么?最喜欢的女孩已经在身边了,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送到你面前。”
他边打开门边把人牵进来:“你记住了,我的所有,包括我这个人,都可以是你的,所以你要考虑考虑要不要早点答应我的追求。”
顾笙打量着这个别墅,回他说:“你这个诱惑倒是挺大的,我住这,要付房租吗?”
江瓒用力把她的手往回一拉,人就贴到他怀里来了。
“要,这个拥抱就是房租。”
“在这之后,不许再提房租。”
“我的房子,就是你的家,现在我有你了,现在叫我们的家,懂不懂?来自己家住,不要房租。”
顾笙在他这几句弯弯绕绕里得出一句话:“这就是成为江太太的好处吗?”
“嗯,好处多的很,所以什么时候能做我女朋友?”
“我们有结婚证,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追我做你的女朋友?”
“这不一样,流程乱了,但一个步骤都不会少。”他认真的时候不多。
可把所有的认真都给了顾笙。
她眨眨眼睛才忍住那份感动。
他走了99步,只要她往前一步,就是他们的未来。
“江瓒,你想听我的过去吗?”
“你想说,我就想听。”
顾笙坐在沙发上,江瓒这个人太好,她想告诉他这些事情,不是要告诉他过去的自己过的多么不好。
而是想告诉他自己曾经不是一个像他如今所知道的人一样,这么完美。
她的过去很不值得考究。
想向他坦白所有事情,也不想瞒着他自己过去的任何事情。
“我七岁时外婆去世,我被顾华卫和程兰接回去和他们一起生活,那是我很久一段不开心的初始。”
“他们经常打我,那时候我还喊他们爸爸妈妈,他们打出的伤一开始都要半个月才能好,慢慢地,我的自愈系统就提高了,我夏天很不喜欢穿短袖,因为我的手臂上会有程兰掐出的又红又紫的伤口。”
江瓒皱着眉头打断她,脸色并不好:“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他想象过顾笙过去的生活会有多么不好,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会是这样的。
如果早点遇到她,是不是就好了。
顾笙摇摇头,眼神里并没有多少难过,像是在讲一件普普通通而又很平常的事情。
“你大概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其实那时候,和我结婚的人无论是谁都一样,我当时只是想离开顾家,他们想要拿我交换,得到公司利益,也算是我和他们一刀两断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大冬天,他们会把我赶出家门,第一次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没有家,我能去哪呢,我只能在外面呆上一晚上。”
“记忆最深的是,那天下雪,晚上的温度大概有零下十几度,我晚饭没吃饱去厨房找东西吃,被程兰撞见了,她说我贪吃,就只用这一个原因,把我丢在了家门外,我冻了一晚上,天微微亮,扫雪的人看见昏迷在路边的我,打了120。”
“你知道医生和我说什么吗?再晚点,说不定我就冻死了。”
“这样的事情我经历过很多次。”
“我或许不是他们的女儿,只是他们的发泄口,我上高中时,顾华卫会纵容他带到家里的四十几岁的朋友对我上下其手。”
“有一次,那个人进了我的房间,我害怕极了,他的力气太大,我挣脱不了,在阳台上跳了下去,我当时在想,如果不是在二楼,而是五楼六楼,我是不是跳下去就可以去见黑白无常了。”
“后来那个人被顾莫送进了警局,顾华卫和程兰没有任何愧疚,甚至觉得这是应该的。”
“我以为他们是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可他们对顾莫很好,我这才知道,他们只是不喜欢我罢了,顾莫比我小五岁,有时会护着我。”
“我不敢和顾莫关系太好,我怕我把对顾华卫和程兰的恨意也转移到他身上,我小时候常常拿我自己和顾莫比较,明明都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他们这么区别对待。”
“我有很多次都半死不活了,可是以前外婆告诉我,她说,笙笙要长命百岁。”
顾笙一直在忍着眼泪,可这句话说到末尾,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地往下落。
江瓒把人拉进怀里,很温柔的去拍着她的背。
他想发火,却不知冲谁发。
顾华卫和程兰去世了,如果先前江瓒知道他们这样对待他放在心上的女孩,他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心跳很快,直至心疼地无法呼吸。
江瓒突然发现,他心里想要弄死一个人的想法,是不需要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