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的身影一路小跑到了半山腰，恍然间老刘以为看到自己多年前的老伴。
可视线再次凝聚，现实打破了他仅有的幻想，一抹苦笑出现了在他脸上。
人死了，哪有复生的道理。
苏妤一口气跑到半山腰，上去后当即就看到了老刘说的那个山洞。
洞前有两棵树，树上没有任何叶子，每个枝丫都挂满雪。
山洞后边有两个人，正欢快讨论着农场那些下放人的糗事。
往前那些人他们平日见都见不到，如今落难自然得嘲讽一二。
见来了个生面孔，用脚趾也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
脸上的笑瞬间收了回去，“不见客不见客赶紧走。”
那些人今天难得休息，可不能让他们见客，免得以后蹬鼻子上脸。
以为休息了就能见客。
苏妤愣了愣，没想自己还没开口，对方就拒绝了自己请求。八壹中文網
但停下后，还是朝着两人开了口：“同志，我是来问问你们这有没有人需要补鞋？”
“补鞋？”听到这两个字，守在门口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左边的人开口，“补鞋刘让你过来的？”
“对。”苏妤点头。
“行吧。”开口的人换了个坐姿，“既然你是他派过来的，也该懂得这里的规矩吧。”
“懂懂懂。”老刘刚才说还得给两块钱，借着口袋的遮挡，连忙摸出了两块零钱，递到了两人面前。
左边的人也不着急拿钱，而是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是自己进去找呢还是让他们出来？”
“我自己进去找。”即便不明白这两有多大区别，但苏妤还是按照自己第六感选了第一个。
“嗯。”两人满意点头，这才用手拿过去，“那你自己进去找吧。”
“谢谢。”苏妤说了声，小跑进了山洞。
刚跑没几米，就看见里面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每隔半米就用木头隔了个单间，有的睡孤身一人也有的挤满了全家人。
见他们的情况，苏妤心往下沉了沉。
没想到这里的情况会这般粗糙，也不知道她爸妈怎么样了。
一想到两人同这些人一样，她内心的急躁又多了些。
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眼神不断扫视着两旁。
直到她跑最里面，才从角落里发现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见到他们满头白发以及沧桑，苏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嘴微微颤抖，“爸，妈。”不大的声音，让不少的人抬起了头。
其中就包括苏父和苏母，“他爹，我好像听到妤儿的声音了？”
这里的天气冷，他们的衣物不多，平时到地里干活还能暖身。
不干活就只能相互取暖，咬咬牙就能熬过去了。
“你又犯迷糊了，这地哪能是妤儿来的。”他俩在这不过几个月，命都没了半条。
若是妤儿恐怕是熬不过来。
每每这个时候，是苏父唯一庆幸当时将妤儿送下了乡。
这里的苦，一般人吃不了。
“爸。”苏父刚说完，自己也听到了一声叫喊。
像，真的太像了。
“妈。”苏妤又喊了声。
望着他们互相猜疑又不敢相信的模样，心里头涌起了酥酥麻麻的酸楚。
她下乡的时候，爸妈的头发一点也没白，可如今两人找不到一根黑发。
她爸的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都能上手编出几条辫子。
她妈平日里最爱惜自己的手，可如今那双手不仅干裂还晒的黝黑。
“她爹，我总感觉真听到妤儿声音了。”苏母抬头对着自己丈夫说。
几个月下来，她瘦了二十多斤，如今只剩下皮包骨。
“我好像也听到了。”这一回，苏父没有反驳，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眼睛睁开了半条缝，“你两口子也是好笑，转头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这引起苏妤一丁点好奇心，毕竟作为一个下放的人，说话居然还是那么傲。
苏父两口子听到人提醒，齐齐转了个头。
见到苏妤那一刻，眼睛瞬间睁大。
苏母的反应尤其大，爬着挣扎了起来，差点还摔倒在了地。
“妤儿？妤儿？？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在这？”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的害怕。
“妤儿快告诉妈妈，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妤儿？你说话啊妤儿？”苏母的精神到了紧绷点，生怕苏妤说出让自己害怕的话。
她半脚踏进棺材的人，哪怕在这里过半生也没什么怨言。
可她的妤儿，她的妤儿，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岁零五个月。
她不能困在这。
“妈…”苏妤见妈妈惊慌的样子，也想开口解释。
可是嘴一张，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阿芷，你别吓到妤儿了。你收拾一下情绪，听妤儿好好说。”好在苏父也跟了过来。
虽然他也满脸难受，但还是先开口安慰自己的妻子。
眼里全是复杂以及无奈。
他不敢想，假设妤儿也真的落在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在这连自己和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周全。
更别说他的妤儿了。
他大概是最无能的父亲，担不上那句‘爸爸’。
苏妤对着他们哭了几分钟，才勉强稳定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毕竟比起原主她应该更理智。
可事实却是见到两位老人落魄的模样，她的心里也会忍不住的难受。
“爸，妈，我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们。”
“真没事？”苏母不太相信。
“真没事。”苏妤擦了擦泪，“我还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你说。”苏母也上前擦了擦她的眼泪，眼睛里全是母爱的慈祥。
好消息，对他们而言，哪里还有什么好消息。
“我结婚了。”
听到这话，苏母手一愣，抖动了几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结婚好。”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妤儿也是长大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的妤儿这么优秀，本该有个如意郎君，可偏偏落得嫁泥腿子的结局。
苏父面无表情，双手握成了拳，手臂的青筋暴起。
怪他，全怪他。
若不是他中了小人的计，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