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久没见,所以小文哥对我生分了?”苏妤执着不肯将手放下,眼神直直盯着他。
一高一低的身影如同多年前在大院时站立的场景。
小巷吹来了一股风,卷着一股腐臭的下水沟味道。
苏妤下意识皱了皱眉,表情细微的变化落在了杜飞文眼底。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缓缓的伸出了手,轻轻握了一下又连忙收了回去。
即便只有一瞬间,但杜飞文依旧看出了两只手的区别。
与他肮脏粗糙干裂黝黑的手不同,妤儿的手干干净净。
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杜飞文低下头,瞥见露出的脚拇指,又自卑地想把双脚藏在破碎的裤腿里。
“我问了下大院里的老前辈,所以找了过来。”苏妤半真半假地说。
杜飞文倒是没什么怀疑,只是不赞同她来这样脏的地方,“见也见了,人好着呢,你也赶紧回家去。”
“...好。”苏妤本不想离开,可看到他脖子处挂了条黑色的绳,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原主记忆里杜伯是个外向且开朗的长辈,几乎对所有的小孩都十分包容,而作为小孩的他们自然知道杜伯脖子挂了个黑绳金葫芦。
如今这黑绳出现在了杜飞文这,那杜伯的结局可想而知,加上老太太方才说庄家人都没了,苏妤也不敢多问。
“我送你出去。”老城街道复杂,人多又乱加上天快黑了,杜飞文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但他也没送多远。
仅是离开老城那几条街,便不再往前送了,往前走几步就是新城,他这样见不得光的人不能跨越。
今日能见到往日故人,已经是他这辈子不敢奢想的事。
“妤儿,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先回去吧。”苏妤挥挥手,头也不回。
直到她快要消失在自己视线内,杜飞文忽然喊出了她的名字。
“妤儿,我忽然忘了给你东西。”
东西?苏妤虽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返了回来,只见杜飞文从里衣找出了几张照片,不舍地将它们给了苏妤。
“这是我前些年拍的相片,我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活着,希望你可以帮我好好保存它们。”这句话他用的正常声调,直到苏妤转身时隐约听到他又说了句,“相片用蜡烛照一下。”
苏妤回头想确认一下,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异常,但不论真假她还是作了回复,“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
两人就此别离,杜飞文以为她离开了,安心回了自己的住所,缩在简陋的床板,望着夜空的点点星光。
日子和平常无异,但今日没那么苦涩,除了...
“咕噜噜...”
——肚子有点饿。
厕所后边,老太太也借着月光将绿豆糕里的蚂蚁一只只抓了出来,但她眼神本就不好使加上年龄大,很多蚂蚁她都看不清。
“不吃可惜了,多少人想吃也吃不上了。”自己嘀咕着,然后将两块绿豆糕吃了个干净,空荡荡的胃也好受了一点。
之后脱鞋子上床睡觉了。
半夜,
夜风吹得很是凉快,但杜飞文却睡不着。
妤儿今天来找他肯定是为了什么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啥也没说。
早知道多让她待一会,起码将她来的目的问清楚。
哎,过于草率了。
“啷当…”在他思来想去时,门板外忽然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黑暗里没有一丝灯光,也证明来的人不是黄制服。
杜飞文也不至于那么提心吊胆,但还是想看一眼外面有没有人。
于是将挡在面前的门板卸下,脚刚迈出一步就踩到了东西。
像是一袋沙子,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杜飞文想着,又用力踩了几脚。
“咔嚓…”忽然,这个轻到可以忽视的声音吸引了他。
这个声音听着好像面条折断的声响,但他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面条。
杜飞文心跳快了半拍,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弯腰将地上的袋子抱起,伸手进去探了探,然后抓了满满一手的米。
“妤儿?”除了苏妤,杜飞文想不到第二个人。
但是此时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空荡荡只有风的声音。
“呜呜呜…”而后又响起了杜飞文压抑的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一天?为什么命运能如此捉弄人?
杜飞文没有怪苏妤的意思,但他真的希望这袋米可以早那么一天。
毕竟就在昨天晚上,庄天睿和他妹妹就饿死在了胡同里。
他去的时候,身子已经发青了。
…
老太太也是第二天起来才发现家里多了一袋米。
几乎和杜飞文同样,她想到了昨天来的苏妤。
往里探了探,还发现了几块钱,顿时间哭了一脸老泪。
“早点…早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