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
白茫茫一片，没有尽头。
叶尘伸手，一阵阵风裹挟着白沙，从自己的手指缝隙内溜走。
他一步步走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感受着风从脚下流过，似乎走在时间长河之中。
‘徒儿！’
“你父母双亲历劫而死，从此之后，你便与我一同生活，我们师徒二人同吃同睡，亲如父子，不分你我，可知晓？”
“徒儿知晓！”
小小的身影跪在蒲团之上，跪拜某位老者。
叶尘瞧着衣着，似乎是几万年之前的事情。
一恍惚。
声影逐渐抽长，长成一个挺拔消瘦的青年。
“有天赋！确实有天赋！”
“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不愧是我的徒儿！如此玄妙复杂的法阵能布设的如此完美，以后定能成为天外天第一术数师！”
“师父，可我的修为却没有精进。”
“徒儿，你记得，身为术数一族，最引以自豪的便是布设阵法，天地之间，大到魔域、天外天，小到一方境界一处房檐，何处不需要我们术数一族？”
“只有术数精妙无比，懂的天地万物的玄妙，可操控天地，法阵万千，才能称之为一名优秀的术数师，可明白？”
“明白。”
“徒儿定会寻遍天下所有法阵，成为最厉害最厉害的术数师。”
白驹过隙。
一晃眼，又不知多少千年的岁月掠过。
一名老者，坐在高山之上，怡然自得，仙气弥漫，天与地交织的法阵，美妙异常。
老者无悲无喜，自然坐化。
全身的修为灵力继承给了方才的青年。
青年一跃之下，成为半帝。
可，似乎此生修为便止步于此，他再也没有精进半分。
青年从俊秀模样经历千百年一直变成鹤发童颜，成为了天外天最有威望的术数师，虽寿元与辈分远远不及，却被人尊称为老祖。
虽与他寿元相近的人，都是一副中年模样。
他却因为修为境界止步不前，成为一名老者。
但他并不悲切，因着，他几乎拥有三界所有的法阵，习得所有的布设之法。
一直到某天族人上门。
“怎么，还不肯收徒？”
“我痴心痴迷于天地阵法，不会收徒，教不会他人，你请回吧。”
“你就算把天地之间的阵法全都搜罗完了，又有何用？！没有徒弟，你的半点本事都继承不下来，都会失传的。”
“无妨，我自己作为，又何须旁人评价！”
“哎，你……”
“来，给你看看这个孩子，名唤紫玄。”
一名看不清模样的老者推搡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上前，低声说道：“他并非术数一族，其母乃是叶氏一族，其父乃是炼器一族，可惜，其父想要炼制股天地神器，与其母两人去了混元之地，到如今都没有回来。
哎，怕是凶多吉少。”
“他与你一样无父无母，无人照料，炼器一族想要收入囊中，叶氏一族同样想要接回去，此子修行天赋惊人，虽比不上叶家外系发现的野孩子，但远远超出常人，很是抢走的。”
听罢，天行老祖终于抬头看了两眼。
他又道：“既然如此抢走，便让他们带走就好，何必来寻我？”
“因着此子喜欢阵法，其他的并无兴趣，思来想去，便带来了你处。”
“人，我扔在了这里，要不要随你。”
人影消逝。
只剩少年一人呆呆的望着老者。
老者转头，看向紫玄，没等说话，紫玄率先俯身跪拜，唤了一声师父。
此处乃是天行老祖的记忆空间。
叶尘双手背在身后，一点点掠过，看着紫玄从小到大的成长。
一直到纪元金书上的诸天阵法出现。
“徒儿，你告诉我为师？此物从何处获取？”
“师父，我说了快几十遍了，此物乃是从天玄城天机楼处获取，药族药倾天与天机楼楼主交换所，师父怎不信我的话？”
“哎呀，师父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此物太过稀奇！”
“出自纪元金书的诸天阵法，本早就失传，怎的会突然出现？！既然天机楼能拿得出诸天阵法，那么肯定还有其他早就失传的阵法！”
“不行，我要去瞧瞧！”
“师父，且慢！”
紫玄拦住了想要离去的师父，低声叮嘱道：“药族送来诸天阵法，为的就是无忧老祖的成神渡劫，若是你此时下界，离开天外天，肯定惹得药族之人不高兴，不如，不如再等上几月，待到渡劫成功，我与你一同下界去找天机楼楼主，可行？”
“我与天机楼楼主有些交情，定能问出些许东西来。”
天行老祖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卷轴，目光沉静道：“老夫并非是想要多么强悍玄妙的阵法，只是一声都在追求列阵之术，追求术数二字，我寿元将近，想要在临死之前，瞧瞧早就已经失传的法阵，了一了心愿。”
“师父，可不能胡说！”
“我自己的大限，我自己知晓，只要能瞧见那些已经失传的阵法，我此生便可以瞑目了。”
“待到药族一事了解，定要与我一同前往天玄城天机楼处。”
“我定要好好瞧瞧天机楼主！”
“自然。”
在得到徒弟肯定的答复之后，老者又如痴如醉的抚摸着卷轴。
为了此一物，奉献了几千年的时光。
天行老祖对于阵法的渴望，与药老对于药方的渴望如此一辙，见之，即可瞑目。
可惜，老者再也没有机会。
恍惚之间，透过时光缝隙，老者似乎突然预料到自己的生命，隔着悠悠岁月，隔着魂魄与燃灵之法，天行老祖突然抬起眼睛，看向了叶尘。
似乎看向了叶尘，又似乎看着虚空之中。
叶尘被吓一跳，后退两步，直视着天行老祖的目光，并没有悲伤、愤怒，只有说不尽的惋惜和不甘。
临死之前，他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一声苦苦追求的东西，近在眼前，却没能看上一眼。
死不可怕，怕的是终其一生的追求和执念没能如愿。
叶尘手指缝隙流过清风与白沙，无奈的叹息一声，世间万物布满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