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星光隐没,夜风吹过,灌木树丛疯狂摇曳,似是笼中困兽发出阵阵呼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凤大人,狗牙山到了。”车夫勒住缰绳,转头对着车厢道。
“祁兄弟,咱们下去瞧瞧。”凤怀渡掀开车帘,望着月光下黑黝黝的山石崖壁,低声道。
“好。”祁力行轻应了声,一撩衣袍率先跳下马车。
凤怀渡交代车夫在附近等候,跟着下了马车。
那日他的马车才出京城,祁力行骑马等在城外,原是皇上不放心,派了这名小将护他周全。
四野一片漆黑,路径难辨,祁力行走在前面,紧了紧身上银灰色的披风,低声道:“凤兄,你随着我的脚步,小心别崴了脚。”
凤怀渡应了声,紧紧跟在后面。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一处亮着微弱烛光的人家。
祁力行足尖一点,纵身跳过篱笆墙拉开竹门,凤怀渡快步闪身进去。
“咚咚咚。”破旧的木门被敲响,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老人家,这可是石大柱的家?”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知道我儿?”房门拉开,穿着羊皮坎肩的老汉拿了根蜡烛,一手遮着风,紧紧盯着面前二人。
“老人家,可以进去吗?这里说话不方便。”凤怀渡上前,压低了声音道。
老汉见他生得一脸端正,眸光纯净不似坏人,又朝着他身侧的祁力行看去。
祁力行微微扬眉拱手道:“老伯,我们只是来问些事情,即刻便走。”
老汉点头,转身开了房门:“二位请。”
屋子是石头垒砌而成,青灰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张兽皮,大炕下的窑洞中燃着几节枯木,淡淡的烟味儿在鼻尖弥漫。
老汉将蜡烛放在门边的木桌上,拉了两把椅子过来。
待凤怀渡与祁力行坐下,又拿了些果子干和肉脯:“二位这是打哪来呀,怎的天黑了才过来?”
“白天人多眼杂,恐被人瞧见给您老惹上麻烦。”凤怀渡松了松披风的带子,眸子里闪过一抹歉意,“着实有些晚了,实属无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汉一脸戒备地起身,边说边摸向墙边立着的木棍。
“老伯误会了,实不相瞒,这位是元珈县县令凤大人,我乃县蔚祁力行。”见老汉慌乱得险些跌倒,祁力行忙伸手一把扶住。
“县令凤大人?你是县蔚?你,你们怎会来我家?”老汉站稳身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我儿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样?我老汉反正也不想活了,若是你们再敢逼我,我,我,就跟你们拼了。”
话落,老汉一手抄了木棍举起,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
凤怀渡起身,轻叹了声:“老人家,对不住,我们昨日才听闻石大哥被害一事,前任县令已被押送回京处置,皇上派我和祈大人过来,就是想要为民除害,护百姓平安。”
“此话当真?“
老者将信将疑又隐含希冀的神情令凤怀渡心中刺痛,他恳切道:“皇上御赐乌纱在此,绝无虚言。”
“我老汉信你,我儿已死,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老汉满是褶皱的眼角泪水滑落,哆里哆嗦扔下木棍,朝着地上跪去:“我儿死得好惨,求两位县老爷给他申冤报仇呀1”
凤怀渡忙伸手将他拉起:“老人家,我与祁兄弟此番过来就是想核实那些匪徒的情况,您可知道他们如今在何处藏身?”
老汉忍住悲伤,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那匪头子名唤陈鲁藩,擅驯蟒蛇,人送外号蟒爷,是这方圆百里的地头蛇,前些日子有位大侠将他制服,让我儿报官,官府假意前来捉拿,却在半路中将他们放走。”
“陈鲁藩是狗牙山的人?”祁力行眸光落在炕窑里闪着红光的火炭上,微微蹙眉道。
“不是。”
老汉紧握着双拳,眼底铺上一层愤怒:“他去年才来的狗牙山,以前那家客栈是我表兄弟开的,被他强行霸占了去。”
“他养的蟒蛇不是被人打死了么?又怎会当着村民的面吞吃了石大哥?”凤怀渡压下心中不忍,直接问道
老汉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哽咽着道:“他养了至少不下三条巨蟒,其他的都在后山上的树林中,可怜我儿还不到三十,活生生被那孽畜一口吞下,连个尸首都不曾留下。”
祁力行双拳因用力骨节凸起嘎巴作响,咬牙道:“这个祸害,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他。”
老汉泪眼朦胧地看向面前的少年,这县蔚大人看着年纪轻轻,想要亲手宰了蟒爷,谈何容易?
“听说那陈鲁藩耳目极多,若有人敢去报官,便活不到第二日。”凤怀渡微眯着眸子沉吟道。
“凤大人说的不错,那祸害也不知从哪里网罗了大批人手,消息极为灵通,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实在忍不住偷偷去报官,都遭了他的毒手。”老汉忽地又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他娘是西陵人。”
“西陵?”凤怀渡与祁力行对视一眼,又看向老汉,“此言当真?”
“我儿有一次上山打猎,偶然听到他手下的几名喽啰说的,说官府那边蟒爷花了大笔银子,即便是上边查下来,蟒爷会带着他们回西陵。”老汉见二人不信,忙又接着道,“我活了六十年,从未听说过狗牙山有蟒蛇,听说西陵倒是不少人驯养此物。”
“您可知道他山上的老巢?”凤怀渡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屋内的三人能听到。
“我儿说他是在后山林子中见到那些人的,应是在那边不远。”老汉想了想又道,“这些日子并未见到他们下山,估摸着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老人家,您与我们暂且回衙门吧。”凤怀渡重新系好披风,朝着门边走去。
“多谢大人,我老汉哪里也不去,那祸害想要我的命,就尽管拿去,我也能和我儿做个伴儿。”老汉吸了吸鼻子,昏黄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
“凤大人还有话问您,老伯还是随我回衙门吧。”祁力行扫了一眼屋子里简陋的陈设,“带些衣物,其他的衙门中都有。”
老汉又怎会不知他们的心意,还想说什么,见二人坚持,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锁上房门。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府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