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行走在倭人的土地,赵鲤才发现为何统治阶层不计代价齐心协力地发动了战争。
整片土地妖魔横行,十室九空。
荒芜的村庄,荒芜的田地。
倭国神明崇拜本就乱七八糟,信仰万物有灵的泛灵论。
认为神明创造了世界万物,因此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
这种怪谈横行的神话观,直接导致灵气复苏后日本沦为鬼怪窝。
赵鲤寻到一眼没被污染的泉水冲了一下身上,这才一路前行。
才走了小半日,便遭遇了三波妖怪的袭击。
全身青色的独眼和尚,徘徊傍晚的荒草路上。
藏身树后颈子长到不可思议的影子。
或者湿漉漉坐在桥上哭泣,见人就发疯扑来桥女。
这还是赵鲤竭力避开的结果。
赵鲤自己的佩刀裹着海狗皮背在背后,斩杀妖邪的是从路上死人身上捡来的一把断刀。
钢口不好断了半截,不过够用了。
一路上,除却妖邪,赵鲤也遇上过劫道的盗匪。
但这些盗匪个个颤颤巍巍,老得手里木棍都拿不稳。
也不只是饿了多久,因太老而逃过了征兵。
本想拦路干上一票,但见编笠遮脸不辨男女的赵鲤,终究是没敢惹她,远远便散开了。
赵鲤一路走了许久,她去的方向也逐渐明确。
路上的一切都告诉赵鲤,她此行的目标,外头那海怪的祭坛就在京都。
倭国不似大景有广袤的土地,从堺港道京都直线距离不过七十里左右。
以赵鲤的脚程,一日就到。
但她暂缓了脚步。
因她发现,越靠近京都,越是有序繁华起来。
她曾偷在远处看了一眼平安京的高耸的城墙。
那繁华的都城中,几乎不见战争和妖诡的踪影——穷人也不太见得到。
男性贵族坐在狭小的轿箱中,可见身上色彩鲜艳质地精良的丝绸长袍。
女性染黑齿,身着金线绣制的十二单礼服,便是行走都需侍女搀扶。
对比死去的堺港,这平安京实在繁华得有些荒诞。
赵鲤曾投过数次树枝,每一次树枝都指向一个结果——她的目的地在平安京中。
她倒还没自大莽撞到,随意乱闯。
黄昏时分,在岚山清泷道上的竹林一代寻了间破庙落脚。
这处是著名的露天乱葬岗,被称为化野之地。
在这立着块小石碑,上边记载了此地的由来。
因倭自古沿用汉文,这种古旧的石碑赵鲤读着没有障碍。
这片化野之地,原本是乱葬岗。
尸骨密密麻麻乱抛在竹林中,堆积几层,有路过的空海和尚见之不忍,收拾掩埋了这些尸骨。
并建造化野念佛寺来疏散怨气超度亡灵。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这里依旧是乱葬岗,但荒草中的八千尊镇灵石佛早都没了效用。
甚至有石佛在荒野抱人,抱住便以佛头撞击。
撞烂颅骨啜饮脑髓。
这里的数间化野寺,也成了妖物和强人盗匪的聚集处。
赵鲤选在这乱糟糟的竹林落脚,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企鹅丘丘趴在她的肩头,看她挥动断刀砍杀了一只从旁窜出来的饥饿野狗。八壹中文網
丘丘道:“主人可以剥去野狗肉,换点什么。”
它的提示很有用,但赵鲤看见地上那黏糊糊仿若丧尸的狗,实在是不想动手。
只一脚将这犬尸踢进了草丛中。
前方有间废弃野庙,赵鲤就地升起一堆篝火。
想着,该怎么合理的混进京都去。
月上中天,勉强吃了点干粮的赵鲤抱臂倚墙假寐。
忽然,一阵嘈杂和浓烈的血腥味由远及近。
赵鲤睁开眼睛,露出不耐神色。
她迅速开启鼠鼠祟祟状态,翻身上了横梁,趴在满是灰尘的梁上侧耳听。
不多时,一伙人吵吵嚷嚷进来齐聚厅中。
这些人穿得吊儿郎当,一看就是浪人或者盗匪。
满身血腥尸臭。
个子倒是都不矮,每一个骨骼都呈现异样的粗大。
连带着面部也变形,颧骨高耸,嘴巴宽大似鱼。
赵鲤不必开心眼观测都晓得,这些人必然是与某种邪异共生,方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群人有九个,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个血糊糊的麻布袋。
他们落座破庙中,将那麻布袋中的东西抖落出来。
但见得是两只游荡化野林的野狗和一个剥了衣衫的死人。
为首最为高大者,见地上篝火灰烬,他探手摸了一下。
试得灰烬仍有余温,登时鼻孔翕张,如狗一般闻嗅。
但赵鲤本身开启的状态和携带的竹枝,并非他这种等级可以发现。
未及,一无所获的他也只侧了侧头。
这会功夫,他的手下不知从何处寻来些看着就脏兮兮的水。
将带来的两条野狗和那裸尸一洗,便要架柴炙烤。
“最近,抓捕兵丁的人越来越多了,你们都要小心。”
耳朵上挂着泰西新教通识之种的赵鲤,听得这伙强盗在下头说。
大抵是提及抓捕兵丁,就是这些食人的强盗也心烦得紧。
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今日你们杀了多少?”
“两个!”
“都是些女人孩子,有什么可炫耀的?”
他们在下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相互攀比自己杀了多少,带回了什么战利品。
除却那带回来架在火上的尸体,他们其余的战利品堆放在一块摊开的青布上。
不过十来个铜钱,一只顶端包铜的簪子,还有半块咬过的黑豆饼。
这些就是他们杀人所得。
赵鲤横躺梁上,嗅到些炙烤之气直泛恶心。
这时,风卷着竹叶从洞开的门吹入,篝火晃了两下。
诸强盗马上去摸身边的破铜烂铁兵器,不约而同喊道:“什么人?”
在他们警惕的注视下,黑暗中袅袅娜娜行来一个人影。
体态纤长的女子,眼尾微扬,面庞白得仿若敷过面粉。
“妾身来这借宿一宿,听见了有趣的事情。”
女人声音听起来悦耳极了。
但诸盗匪无人敢上前,荒山化野之地独自行走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
在诸盗匪的注视下,女人自顾自走进来:“诸位不必在意妾身。”
她大方行至一角坐下,而后竟松了腰带,大半白肩膀白胳膊露出,在炙烤着肉食的火光下,泛着异样诱惑的光。
在盗贼们的注视下,女人的右边锁骨下,一张巴掌大的男人脸张开了眼睛,对着女人喊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