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用了疑兵之计,抛弃了西路联军,提前南下,为他争取了三天的时间。
而在这南下的行军中,高迎祥也拼了命了,放弃沿途上所有的肥肉,用鞭子用木棍,干脆用刀子,驱赶着自己的10万大军,日夜不停拼命的南下。
有的实在走不动的,就直接抛弃。
紧赶慢赶,在预估的官军到来三天之前,大军来到了运城,和李自成张献忠会合。
看着这两个人营地里那堆积如山抢掠来的粮草,高迎祥夸奖两位:“有你们二位事先预备下这充足的粮草,我们就可以立刻展开攻城了,三天,咱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运城。”
然后再看那堆积如山的物资,不由心生野望:“只要拿下运城,我们就可以用这里做依托,进攻河津,扫荡这一片地区。在边军南下围剿我们之前,我们带着丰足的钱粮,在南下河南,寻求更大的发展空间。”
对于高迎祥的安排,围在身边所有的大小将领都没有反对,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在这富饶的地方落足,打一块根据地。
原因就是流寇的本质决定的。
他们只破坏不建设,他们所需要的物资只能靠强掠。吃光一地,就必须向下一个目标出发。一路烧杀抢掠过去,一路裹挟百姓入伙,才有他们的生存之路。这在他们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理所当然,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十万流寇,终于第1次破天荒的,吃了一顿饱饭,而且这顿饭里,还有盐。
盐的味道已经差点被大家所遗忘了,而这里就有足够的食盐,让他们在吃了盐之后,恢复力气。
吃饱喝足,高迎祥命令早已养精蓄锐的李自成看护大营,让这些一路奔波过来的属下,好好的睡一觉,恢复体力,明天展开绝死攻城,争取一击而下。到时候,运城里那无数的金钱,还有那被驱赶汇集的十几万百姓,就可以让自己的实力增长一倍不止,整个局面就盘活了。
站在城墙上,遥望着敌营。张紫妍感觉到压力山大。
今天下午赶到的流寇实在是太多了,从北面下来,黑压压的铺满了北面整个平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趟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连太阳都被遮蔽了。
这样的压迫感让所有坚信守城成功的将士,都不由得面色沉重,心里紧张。
而在夜晚的时候,已经将运城围成铁桶一样的流寇营地的篝火,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直达到天际,和天上的繁星连接成一片。
而敌营原先劫掠的物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必为物资的短缺而担心。于是就在敌人的篝火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那声音随风传过来,一下一下地压低守城将士的信心。
张紫妍身上的担子是沉重的。
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她将门背景,是被轻贱的。如果没有她郡主的身份,是被所有官员所无视的。
而这个运城,内里互不同属的衙门就有四个,若不是她的将门背景和身份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将这4个衙门,统合在一起。
而留下的民夫,和被驱赶进城内的百姓,在粮食上,已经有了嫌弃冲突。若不是她以身作则,自己作为榜样,那内部就先乱了。
做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表面上英姿飒爽的张紫妍,没人的时候,也感觉到疲惫不堪。
运城不能丢,她更不能丢下这城里,已经达到了十几万的百姓不管不顾,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寇的主力,将这座城池,围成了铁桶。
“王爷小弟,你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我真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毁了你的基业啊。”
再坚强的女孩子,内心都有软弱无助的一面。
这样想的时候,天光已经放亮,敌人的营地里炊烟连绵,人马调动往来穿梭。
张紫妍立刻丢掉了所有其他的杂念,手扶着女墙垛口,对着身后的传令兵下令:“今天饱餐一顿,全体上城,守卫城池。”
胡宗翰立刻上前建议:“郡主,敌人势大,我们应该留有后路,应该分批上城守卫。”
张紫妍毫不犹豫的反驳了他:“这是第一战,敌人势必会疯狂进攻,以图一战决定胜负,拿下咱们运城。所以马上开始的攻防战,将是无比惨烈的。
所以我们要全力以赴,打垮他们的第1次进攻。只要打掉了他的第1次的士气,那么我们以后的战斗就好办多了。”
胡宗翰想想也的确如此,也就不再多言。
“胡将军,整个城防就交给我了,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带领着熟悉的士兵,操作那些大炮榆木喷,尤其那些榆木喷,不要吝惜,在第1次战斗的时候,一定要万炮齐发,打出气势。”
“遵命。”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可是那些榆木喷,只能连续射击两次就报废了,第1次我们全部使用了,那以后该怎么办?”
“知府大人何在?”
运城知府立刻走上前:“郡主吩咐。”
“我命令你立刻登记咱们城内所有家榆木的房梁,不管士绅百姓,在需要的时候都必须拆除下来,让木匠们做出榆木喷备用。”
知府回答道:“没问题,咱们衙门的10条房梁就是老榆木的,我现在就派人拆下来,送到木匠工棚。”
张紫妍道:“但是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一次不管拆哪里的房梁,战后胜利,咱们天机府都按损失赔钱。”
然后难得的狞笑:“如果有人拒绝配合,就立刻把他们一家押到城头,参加城头保卫战。让他们看看流寇的凶残,让他们感受一下城破之后,家破人亡的后果。”
知府立刻挺身接令,跑下了城墙。
战鼓声在敌人的松散的营地里敲响了。
整个敌人联军的大营立刻动了起来,各路人马在头目的催促打骂下,乱哄哄的开始聚集,慢慢的组成一个又一个人潮的方阵。然后又如涓涓溪水,慢慢的汇聚,最终汇集成了一片巨大的人海,最终在运城的城墙前,汇合成了一片人头的海洋。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边。
而这时候,老兵们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
那些流寇杆子,打骂着驱赶出来一片片哭号哀求的老弱妇孺。
母亲搂着年幼的儿子,老汉抱着无辜的孙女,汇聚在了一起。
虽然不断的有人跪下给那些头目们磕头求饶,但他们换来的不是同情,是毫无人性的一顿拳打脚踢。
有那执意不前进的,大刀飞舞之间,身首异处,转眼化作了冤魂。
最终这些人接受了宿命的安排,不再哀求告饶,而是默默的站在了一起。他们要面对的是,城下那宽阔的护城河,他们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将护城河填平,为后续部队冲锋铺平道路。
然后他们将面对那高大的城墙,尽可能的做出挖掘城墙的动作。
是的,因为他们手中连挖掘城墙的工具都没有,只能做出样子。用来吸引城上的滚木雷石,用来消耗他们那恐怖的巨箭,为后续冲锋的主力,减轻他们的压力。
一个老者死死的搂着老伴,低声的呢喃:“还有什么可留恋抱怨的呢,我们被天灾人祸祸害的生不如死。跟着大闯王,一路辗转到了这里,一年前我们就应该死掉了,大闯王的恩情,让我们又多活了一年,知足吧。”
老伴儿仰起脸,如当初洞房时候深情的凝望着,这个陪了自己一辈子的汉子,用干枯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上的皱纹:“今天我们能够死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若是抱怨,就抱怨这贼老天。若是期盼,那就期盼我们来生,依旧是夫妻,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也依旧愿意和你在一起,一同生死。”
这个老人,就含着泪,将老伴儿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冲锋的时候,千万不要走散,我怕在走散的时候,黄泉路上我再找不到你。”
一个又一个头目骑着战马,开始在人群的前面往来奔驰:“你们昨天和今天已经吃了两顿饱饭,该报答大闯王对你们的恩情了,现在全体都有准备进攻。”
这个老人就凄苦一笑:“两顿饱饭,就让我们拿命去报答他,难道老天爷就把老百姓的命,这样的轻贱吗,这乱世人的生命真的不如猪狗啊。”
一番纷乱之后,整个战场突然间变得寂静起来,所有的人都秉气凝神,用冷漠的目光,看向对面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