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儒生在五城兵马司官兵的支持下,寂静的站在长街,堵住朱由检的去路,双方对峙的鸦雀无声之中,突然间街道边上的一道木门,吱呀呀的打开。
这木门打开的声音,就好像一阵阵惊雷,响彻在所有人的耳中。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就在万众瞩目之中,这个老妇人手拄着拐杖,走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士兵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一阵之后,来到了一个士兵的面前,扬起她枯干的手,狠狠的扇在了这个士兵的脸上:“你这个不忠不孝不明大义的混账东西。你难道不知道,眼前是皇家的龙子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位小监国,为了咱们国家百姓能活下去,斗阉党斗东林,做了多少为国为民的大好事?你今天能吃得饱穿得暖,能用俸禄养活你的父母,难道你就忘了这是王爷的恩泽吗?混账东西,不要是非不分,为虎作伥,赶紧跟我回家。”八壹中文網
然后拄着拐杖,蹒跚的前行。
那个被扇了耳光的儿子,张了张嘴巴,看了一眼张之及后背的朱由检,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不是像锦衣卫那样,是从全国各地招募的,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按照说法是,他们一直沐浴在黄恩浩荡之中。在他们的心中,皇家是不可侵犯乃至仰视的存在,更有这半年时间来,是个人都看到的,在小监国的领导下,大明有了一丝起死回生的希望。
略有犹豫,当啷一声,就将自己的武器丢在了地上,然后乖乖的跟着老娘,回了家。将院门咣当一声紧紧的闭上,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街边一道道院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白发苍苍的父母,相亲相爱的妻子,无比疼爱的儿女。
他们和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无数的父母妻儿会合在一起,穿行在五城兵马司队伍中,寻找着自己的儿子丈夫爹爹,然后拉着他们,丢掉武器,摔掉帽子,纷纷回家。即便上司们如何暴跳如雷,如何威逼利诱,也再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回一下头。
只是转眼之间,原先两万五城兵马司的士兵,竟然走个干净。只留下了满地的刀枪,和象征着他们身份的帽子。
只剩下那上千的,没有了依靠的国子监学子监生,站在深秋的风里凌乱的一批。
这时候,张之及肉山一样的身躯,走到了最前面的一个老学究的面前:“你是谁?”
面对这个满脸满身鲜血,一身从地狱带出来的杀气的家伙,那肉山一样的压迫,这个老学究不由得一哆嗦,但还是强撑场面:“老夫,国子监忌酒,兼顺天府尹刘宗周。”
张之及狞笑:“让开。”
“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张之及嘿嘿冷笑:“别人杀你怕污了名声,但我已经是你口中的逆臣贼子,我就是你们眼中猪狗不如的丘八配军,我杀你毫无心理负担。我现在数三声,你若是不退开,我现在就宰了你,就如同宰一条狗一样。”
刘宗周不由得一哆嗦。
这时候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学子,冲着张之吉大声的咆哮:“你竟敢如此侮辱斯文。”
张之及毫不犹豫的抡起大巴掌,一下子乎在了这个家伙的脸上:“滚开”,当时把这个身子和麻杆儿一样的家伙,直接扇飞了出去,然后血红的眼睛瞪着刘宗周:“一”
“你敢——”
“二——”
喊到2的时候,张之及已经抬起来染满献血,沾着碎肉的屠刀。
“三——”
“我是斯文人,我不和你计较。”然后刘宗周连滚带爬的逃向了一边。
士气就是这样,一旦带头人泄气了,那些学子监生,立刻一哄而散,散开了一条胡同。
张之及大步向前,一面走还一面对身后的侍卫大吼:“丘八兄弟们,谁要是敢于阻拦,管他什么狗东西,就给我像狗一样的宰了他们。”
中华门前,一千被黑色铁甲,从头包到脚的铁塔般的壮汉,紧紧的围着昂然而立的天启。
被放下的朱由检,没有上前,而是站在了和哥哥一箭之地,与哥哥对视。
他不知道,这一场针对自己的政变,这一场必杀自己的政变,是不是和哥哥有关,现在,哥哥究竟是个什么立场。
现在朱由检不想死,更不想束手就擒。
身后,东林阉党也聚集压迫过来,见到天启,在骨子里对天子的敬畏,让他们站住了脚步。
一脸冰霜的天启皇帝,扫了眼东林阉党,满朝百官,再轻蔑的看了眼勋贵。
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朱由检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阵朱由检,天启突然笑了,大声的对他道:“安全了,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过来,你嫂子给你预备了晚饭,再不吃,就凉啦。”
所有的疑惑委屈,就在这一句最熟悉的小兔崽子的呼喊里,立刻化作了滔滔的泪水,张开双臂,扑进了哥哥的怀里。
天启轻轻的拍打他的后背:“好了,都过去啦。让你的忠勇的侍卫撤进海子休息。”
然后回身面对那些紧逼过来的锦衣卫,还有前面的魏忠贤,英国公,刘宗周,还有黄爌叶向高,淡然道:“朕还没死,难道你们就要造反吗?”
这一群党派大佬就愣在了那里,尴尬地互相望了望。
首先咕咚跪倒的,还是魏忠贤:“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谋逆之心。”
接着英国公和郑国公等勋贵也跟着跪倒,连连请罪。
原本想要趁热打铁的东林党人一见,最终也不情不愿的跪倒请罪。
天启笑了:“我知道你们的良苦用心,本意也是为这个大明朝廷好。这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各自的衙门,继续办差去吧。后天,是初六吧,朕将恢复早朝。”
饭桌上,经过这一场巨大变故的朱由检,身子上的肌肉还不由得神经质的发抖。
他不是因为恐惧,正像他总是告诉自己,死怕什么,老子已经不是死一次了,这里不留爷,再穿越一家继续混,或许比这里更好。
他之所以神经质的发抖,是因为他两世为人,但第1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杀戮。
自己的三千护卫,撤进海子的,不足两千。
而在他们强悍的反击之下,至少有三五倍的敌人,近万的人丧命在他们的手中。
这一场京师小小的政变,不亚于是一场中等烈度的战役。那种惨烈震撼,让他至今没有缓过神来。
哥哥轻轻的按住了他还在哆嗦的手:“吓到了吧。来,喝口酒压压惊。”
朱由检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捏着酒杯坚定的回答:“我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被这一场惨烈的同胞厮杀骨肉相残震撼到了。”
天启点了点头:“如果你这么想,我就彻底的放心了。”
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党派之争,不过是争一个对错,不要肆意的杀戮。把他们踢出朝廷就行了。尤其是将来,你要怀着这个畏惧骨肉相残的心,对咱们的叔叔伯伯,网开一面,我才真正的放心了。”
朱由检依旧不明白哥哥的意思。现在,他在等着哥哥,怎么结束这次政变,怎么样处置自己。
真正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