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阉党和保皇党的两个党魁,黄爌感觉自己来请皇上的事,不能开口了。
但不说还得说,要不自己不白来了。
“皇上。草民——”
天启笑道:“你是自己辞官不做,然而朕到现在,也没有批你的那个辞官的折子。现在监国年幼,朕又是这个样子,还需要你这位能识大体的老臣,辅助监国,所以你还是咱们大明的臣子,不是草民。”
一听这话,黄爌心口一热眼圈一红。
当初自己不阿谀奉承魏忠贤,被他逼着主动辞官,然而他没像刚烈的孙承宗袁可立那样,直接甩袖子回老家,而是住进了京城的首善书院,他要等待机会复出。
这倒不是他贪恋权利,而是他实在不放心这个大明帝国。
现在皇上这么一说,就已经足以说明,皇帝对自己还是信任的,又有启用自己的想法了,自己怎么不肝脑涂地?
朱由检从历史上知道这个人的忠诚和能力,也正是他在历史上,出任了自己的第1任内阁首辅。
而他也坚决地顶住了清除阉党扩大化,让操切的自己和东林党人,没有在刚开始的时候就牵连太多无辜。
后来他真正病退回家,结果没人压制的东林再次掀起了阉党案,并且将阉党和不是阉党,是东林党敌人,都牵扯进来。当崇祯发现不好,想要压制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一下子就将大明官场三百多个重要的官员,全部牵扯入内。造成朝中无人可用的可悲局面。
今天哥哥这么说,朱由检赶紧接口:“小王刚刚代替皇兄处理国政,经验不足,正需要您这样的老臣出来帮助。还请黄老大人不要推迟。”
天启趁热打铁:“魏忠贤。”
“奴婢在。”
“下旨,拒绝黄爌辞官,官复原职,严令入朝参政。”
魏忠贤就一咧嘴,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个家伙挤兑出去,这一下又把他弄回来了。
官复原职,那就依旧是首辅啊,那可不行:“皇上,黄大人官复原职,那施风来那个首辅该如何安置?”这个位置绝对不能让给他。
他这是在给天启提醒,你可不能拉一个打一个啊。
天启想了下:“黄爱卿不还有个詹士府詹事吗。”
詹士府是负责皇帝和皇子亲王的内务服务的,是可以随时在皇上眼前晃荡的人,有一定的话语权,这个职务很重要。
天启要的就是用黄爌,来在皇家内务上,制衡一下手伸的太长的客氏和魏忠贤。
听到这个任命,当时魏忠贤就想反驳,因为他必须完全控制皇宫,和现在的***,以及现在的皇上,未来也要控制住这个监国呢,绝对不能让黄爌这个老东林进来。
结果还没等他反驳,天启就挥挥手:“就这样定了。施风来还做他的首辅。”
魏忠贤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感觉到,保住施风来自己这个绝对忠诚的走狗,才是第一。至至于以后怎么处理黄爌,只要皇帝还在一天,总有办法的。
黄爌人老成精,立刻就明白了天启的目的,也就不再推脱,直接趴在地上磕头领旨。
这事儿这么定了,那么就得说正事儿了。
“草民,啊,微臣这一次来,是想向皇上询问一下,这次核查三军的事。”
天启就假装有气无力:“这事你问监国吧,朕感觉这里气闷。皇后,让人抬朕去海子边透透气。”
然后直接躲了。
朱由检大怒,哥,你不地道,说跑就跑,真当甩手掌柜啊。
朱由检笑着对黄爌道:“本王查下皇室三支亲军,你们东林不至于反对吧。”
坦率。直接把党争,摆在桌面了,你接是不接。
黄爌苦笑:“王爷当政,首先拿自己家人开刀,我深深的佩服。”
“我也是顺应群臣的意见,咱们总得做点事吧。”
“但是微臣认为,这一次事情要做就做好做彻底。”
朱由检坚定的摇头:“我们皇家的三支亲军里,掺杂最多的就是历朝文官的子弟,这一点黄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因为历朝历代皇帝赏赐文官的主要办法,就是像自己家里这三支队伍里面封官许愿。结果现在所有的官员,每家每户都有在这三支军队里吃空饷的。
尤其是到最近,天启刚刚上位的时候,东林一党独大,东林党的官员们,更是把这三支军队当成了肥肉,当成了赚外快的地方。大肆的往里面塞自己的家丁冒充,塞自己家子弟去那里面光吃俸禄不干活。
这才是那些东林党人,这次把自己推出来,还想要借机打击两党,然后又不想被牵连进来的原因。
朱由检笑着看着他不说话,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还想吃着我们老朱家的,却又想借机打击我们,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如果真有,那你这位东林党魁,给我指出一条来。”
这样的道路是没有的,黄爌是心知肚明的。
“臣细想之后认为,这次事情不应该闹得过大。”话锋转变了。
这就对了嘛,你主动提出来总比我提出来要强。
小脸一冷:“黄大人,孤准备把这件事情干彻底,然后发展到全国的整顿军队。我一定要清除所有吃空饷的闲人,然后将这笔钱用在刀刃上,补充真正能战的将士,来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大明。”
当时魏忠贤就傻了,不是刚刚说好的,大家要各退一步吗,不是要将影响,尽量的控制在可控制范围之内吗,这怎么转眼就变脸了?
“尤其我要通过这一场大家都同意的核查,顺便把官场也整顿一下,把那些一心想贪占国家便宜,主要是贪占我们皇家便宜的人,一律治罪,绝不宽容。”
魏忠贤和黄爌的脸,这时候就真绿了。这是这个小家伙刻薄寡恩本性暴露啦,要通过这件事,对朝廷的党派和官员大清洗呀。这还了得?
于是两个人难得的异口同声:“监国,不可过激啊。”
结果这个小王还上劲了,不依不饶:“怎么不可以过激?这个大明积重难反,不下猛药是不能够实现大治的。大破才有大立。这事我就这么干了。”
这还越说越来劲了。
真要是按照你的办法办,刚刚建立的保皇党必然是灭顶之灾,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势力,原则上现在也看不出有什么力量。
但是东林党,那些有着这样把柄的官员们,就会彻底的倒霉。
真要查下去,几乎一个都跑不了。
而阉党就干净吗?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是没有必要的。
看来这个小家伙又犯了刻薄寡恩的性子了。刚刚结成的阉党合作,转眼就被他一脚踢开了。
黄爌和魏忠贤立刻站在了同一阵线:“监国不可以这样操之过急呀。”
“我怎么不急?这三支军队,每年就足足吃空我哥哥内帑两百多万银子,弄得没有钱来为其他的军队发放饷银,闹得各地时不时就出来哗变。弄得我这个王爷,到现在下个月的俸禄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啊,问题出在这儿啊。
黄爌立刻口风一变:“核查的事要办。但是还是不要牵扯过多。为了朝廷大局,咱们只清除空额,不牵连官员。毕竟那些空额,其实大部分都是历朝历代皇帝的赏赐,官员们也无大错。”
“难道咱们现在还要成习世袭制吗?那么好吧,我退一步,那就在这次事件中不牵涉那些官员。”
魏忠贤这时候才有点儿明白,这个小家伙,用逆推法,逼迫东林党人,自己提出不扩大啊。
好小子,有手段。
“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能出现了,那么大家就这样,我退一步,原先历朝历代的皇上赏赐的我不敢改变,不过那些有着额度的子弟们,就要真正上差。即便不能上差的,你也得雇一个人来给我顶缸。而已经死了的,还有那些家丁冒领的,都必须全部清退,下不为例,这是孤的最后底线?”
黄爌难得的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也难得的看向了黄爌。
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了,这个办法是唯一能够让大家体面下台的办法。
黄爌深恨来的时候那些东林党人:“还想要将事情闹大,如果真按照你们想象的那么闹下去,就凭现在小监国这股劲,你们就一起跳火坑吧。”
然后两个人突然间有了一个共识:“这不是这个小王爷突然间尖酸刻薄,实在是大家作死作的。这个小王爷能够做到这样的退步。这个人厚道啊。”
“咱家回去,告诉参与核查的东厂人员,就按照王爷说的办法办,不牵连不扩大。”
黄爌也捏着鼻子道:“微臣也将王爷的意思转达给那些官员。我想那些真心爱国的官员,也能够体谅现在的国家困难,勇于接受这个方案的。”
你看看,这事不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