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黑衣人陨命,后方的人立即上前一步顶替了他的位置,整个阵势没有丝毫变化,威力也不曾减弱。楼郁殊终究抵不过多人联手的比拼,渐渐支撑不住。蓦地,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声音,刀鸣声。楼郁殊不明原因,毫不在意,但黑衣人们却皆是脸色大变。能够使刀鸣音的,只有用刀的绝顶高手,现今江湖,刀道第一高手,非陌阳刀冉必之莫属。来人正是糊涂堂的日杀,奉夜未央之命,监视商羽落的冉必之。他看好楼郁殊,所以才一直未出手相助,谁知这小子竟如此不济,几招就败下阵来。无奈只好挥动着他那把亮晃晃的大刀,欺近众人身前。刀光一闪,最前面的黑衣人立即陨命。剩余十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冷冷道:“冉必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故找我们麻烦?”
冉必之再次挥刀,口中道:“是你们在找我的麻烦。这个女人领主可是在意的很,若是伤了残了,我要如何交待?”
黑衣人们不等冉必之的话说完,运起内力催发飞轮旋转,一拨又一拨袭向冉必之。冉必之没有阴风煞掌,可他有一柄好刀,还有一身好刀法。他抡刀一挥,霸气惊人,强烈的劲气将四块飞轮劈碎,连带着飞轮的主人也被劈为两半。不给他人喘息的机会,再一刀挥出,这次他模仿楼郁殊,一个转身,周身围着的剩余六人也被拦腰劈断。冉必之出手迅速猛烈,整个动作几乎一气呵成,狠辣且毫不留情,黑衣人们尚来不及反击就已身首异处。被楼郁殊阴风煞掌重伤躺在地上的四人,看着面前同伴们不完整的尸体,只觉得一阵恶心,几欲呕吐。他们的脸色也因恐惧而变得有些僵硬,一人咬牙道:“冉必之,你好狠!”
冉必之耸耸肩,任别人怎么说,他从来都不在乎。魔头不杀人,怎么能被称为魔头;杀手不狠,又怎能做杀手。他本就是个杀人魔王,做了糊涂堂的杀手后,反而收敛了很多,现在还有人说自己狠,那以前算什么?无视几人的恐慌,扛着刀冷声道:“回答我两个问题,便饶了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为难商羽落?”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不说啊!那就算了。”
冉必之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反正以领主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这些。”
说完再次挥刀。解决了这些黑衣人,冉必之自怀中掏出一块布,认真地擦了擦刀上的血迹。突然,他愣住了,商羽落和楼郁殊不见了。“没义气的小子,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声谢谢总该说吧!”
冉必之心里忒不爽,然后他又想起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把商羽落带哪儿去了?回去要怎么交待?”
糊涂堂。诺大的藏书阁里只有一个人影。夜未央翻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眉目微敛,面色沉重,神思早已融入书中,浑然忘我,就连冉必之进来也全然不知。冉必之一直静静地等着,他相信自己不用等多久。夜未央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整个糊涂堂的人都知道,而且他最大的禁忌就是,不喜欢任何人在他看书、沉思的时候打扰他。夜未央翻到了最后一页,忽然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冉必之将黑衣人拦截商羽落的事简单地告诉了他。不用说得太详细,他只要了解了大概就等于掌握了全局。“商羽落必定是被楼郁殊带回了天魔教,这个先不用管它。你可查过了黑衣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夜未央想也不想,直接点明重点。冉必之道:“他们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有半个字……”话未说完,就见夜未央举起了手上的书,指着上面的一个图案道:“可是这个字?”
那是半个“米”字,被半弧包围。冉必之点了点头,心头有些疑惑:他是未卜先知吗?夜未央缓缓合上书,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书皮上四个大字异常显眼:富商联盟。不出夜未央所料,楼郁殊果真将商羽落带回了天魔教,这让秋双心和农牧夫煞是吃惊。原来,楼郁殊和农秋音本该是在魔狱里闭关修炼的,此时,一月之期未到,他竟出现在迷雾鬼林,还带了一个陌生女人回来。楼郁殊满脸歉意向母亲解释,原来,二十多天前,他们无意间在魔狱发现了一条秘道,农儿贪玩,便拉着他从秘道偷偷溜到了迷雾鬼林。农儿用摄心术控制了守卫鬼林的人,两人一起离开了庐山。农牧夫听后,和师妹对望一眼,霎时想起了那条密道。当年,正是迷雾鬼林通向魔狱的那条密道,才让他们师兄妹二人结缘于天魔教。“一时大意,竟然忘了关闭那条密道了。”
农牧夫暗叹一声,问楼郁殊:“农儿呢?怎么没随你一起回来?”
楼郁殊顿时有些自责,遂将农秋音失踪的事告诉了农牧夫。得知女儿下落不明,农牧夫顿时变了脸色,暗骂道:“死丫头!”
心中虽然气恼,他却还是要照顾眼下的局面,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问:“她是谁?”
楼郁殊低声答道:“她是邪阴派的掌门人商羽落。”
听到“邪阴派”这三个字,农牧夫和秋双心都是一惊。秋双心的身体猛然一震,脱口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楼郁殊感觉母亲有些反常,迟疑片刻才道:“她救过孩儿的性命。”
秋双心听后,沉思片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你怎么能带她回来?难道你不知道,天魔教是不许外人进来的吗?更何况她还是邪阴派的人,自从你父亲失踪后,我们两派已经不曾往来了。”
“母亲,孩儿只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若没有她,母亲就见不到孩儿了。”
楼郁殊有些委屈地看着秋双心。他没想到从小到大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更是不曾说过半句重话的母亲,会因为这件事而责备他。秋双心自知语气过重,搂着儿子笑道:“好了,娘没有怪你。既然她是你的恩人,那娘就救她。”
“师妹?”
农牧夫听了秋双心的话,有些意外,不解地看着她。这十七年来,秋双心一直小心翼翼地,将楼郁殊保护的很好,甚至有些过分的溺爱。无论楼郁殊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尽自己所能去达成。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楼郁殊让她救的人,是昔日仇敌的门派弟子。就算是将孩子捧在心头,秋双心也绝不会忘了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更别说竟然轻易地向楼郁殊妥协了。秋双心知道农牧夫想说什么,转过身来看着他,道:“师兄,十七年前,我已经失去太多了,如今,我什么都不想放弃。”
农牧夫瞅着她坚定的眼神,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幕。他记得是在南无诗叛教几日后,秋双心摇着摇篮里的婴儿,哼着小曲,逗孩子入睡。后来,他进去了,秋双心低着头看着孩子的睡颜,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师兄,无诗什么时候回来?”
农牧夫愣了一下,僵着脸道:“这个叛徒,永远也回不来了。”
秋双心抚摸着孩子的脸,手停顿了一下,喃喃道:“是呀,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们都回不来了,所以,我要好好对这个孩子。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这个孩子?那一刻,农牧夫心里一震,他隐隐约约觉得秋双心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仿佛不知道。从那以后,秋双心就对楼郁殊极其疼爱,将亲情紧紧地抓在手里。至今日,那份感情依旧没变。秋双心爱怜地抚着楼郁殊的脸颊,柔声问道:“这次出去,有没有受伤?”
楼郁殊闭着眼感受着母亲手掌的温暖,低声道:“娘亲,我没事。”
秋双心将儿子拥入怀中,“孩子,以后别再乱跑了,去哪里都要告诉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农牧夫瞅着这母子二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心中终是放心不下,道:“我要出去将农儿找回来,至于她……”看向商羽落,“救醒了就让她赶紧离开吧,天魔教不能让外人久留。”
农牧夫急匆匆离开后,秋双心才着手救治商羽落。当她素手轻轻搭上商羽落的脉搏时,突然愣住了,看向楼郁殊,“她……没有丝毫内力,似乎是武功尽失了。”
商羽落昏睡了半日,终於醒来。入眼的景物让她明白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的布置多数以纯白为主,典雅而细致,猛然一看,仿佛到了雪域荒原,刺煞人眼。刚刚坐起,守在床边的丫鬟就匆匆跑了出去。不久,一个白衣妇人进了房间。商羽落看着妇人那张倾城的脸,只觉得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回想着自己先前被楼郁殊所救,再看看眼前的美人,她已经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天魔教楼夫人?”
略带微笑看着眼前人。秋双心不冷不热道:“正是。”
顿了片刻,又问:“你和邪阴派弑神是什么关系?”
一开始,她以为商羽落是聂湮诀的女儿,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与聂湮诀长的一点也不像。而且她的年龄也不符合,更重要的是,郁殊说她是使剑的。邪阴派的传人从不用剑,他们用的向来只有七夜明珠。商羽落浅笑:“夫人不必介怀,我和弑神毫无关系,只不过是有一场君子协议罢了。”
“君子协议?”
秋双心有些诧异,“什么协议?”
她对弑神并无好感,或者说是有着深深的敌意,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天狼山之战后,仲丛只身前往邪阴派负荆请罪,弑神所表现出的恨意与决绝至今还让人难以忘怀,甚至一心要置重伤的仲丛于死地。若非她和无诗及时赶到,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丈夫,也不会有后来的楼郁殊。商羽落淡淡道:“这个中原委我不便相告,总有一天夫人会知道的。”
秋双心看了她一会儿,道:“郁殊说你救过他,我很感激。但他也救你一次,算是扯平了。休息好了就离开吧,天魔教不留外人。”
秋双心语气冷淡,直接下了逐客令。曾经的她善良、温柔、多情,自从楼仲丛失踪后,她变得薄情起来,除了身边最亲的几个人,对旁人说话一直都是冷若冰霜,不带丝毫感情。商羽落直言道:“我明白,但是夫人,我可以吃了饭再走吗?”
她是真的有些饿了。“随你。”
秋双心转身离去,顺便叫来了丫鬟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