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才情抱着南华,一直奔到偏僻的巷子才停下来。他将南华盘腿坐好,然后双手抵背,运功疗伤,全然不顾那人早已断了气息。劳桑心四人片刻后追了上来,围在旁边看着。“堂主,南华已经死了……”劳桑心见江才情依然拼命地救南华,好心劝道。冉必之早已习惯他的反常,摇头叹道:“怕是又答应了某人,所以才会这么拼命的救人吧!”
江才情终究还是放弃了,抱着南华的尸体,静默不语。冉弄衣在一旁抽泣道:“南华……若不是……如果我一开始就用毒,毒死那些人,你就不会死了……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报仇!”
劳桑心听了她的话却是皱了皱眉头,斥道:“你住口!忘了领主说的话吗?我们行事,可以用计,但绝不可以用毒。上次你在盟主府毒瞎农秋音的眼睛,惩罚的滋味还没受够吗?”
冉弄衣似是对之前的惩罚还有些后怕,顿时禁声。“现在怎么办?”
冉必之问江才情:“要回去跟领主复命吗?”
江才情抬头看了几人一眼,起身,不再管地上的南华,负手离去。冉必之愣愣地看着他离开,喃喃道:“我真是蠢到家了!居然会问他,他要是能解决问题,南华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了。”
劳桑心让莫天都背起南华的尸体,道:“走吧,先去找口棺材,南华的尸体是必须带回去的,领主怕是正等着我们回去呢。”
说完,她望向武林庄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悲伤。铁锤和带过来的那些死士,全军覆没,无一归还。糊涂堂此次损失惨重,实在是太不值了。武林庄。水连环望着满地伤员,只剩苦笑。庄里的主人,不是受伤就是昏迷不醒,这乱局总得有人收拾才是,所以,她率先将解药喂给桑幼忧和桑引言,之后又一一解救其他客人。这两人虽是女子,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震惊了片刻,便分头致歉,让客人离开,霍春秋也在那时悄然离开。细数庄中之人,孟津吃了解药就醒过来了,孟传心和孟传闻都是皮外伤,水连环细心为他们包扎之后,两人便回房休息去了。孟凡尘受伤最重,江才情一走,他便回房间疗伤,几个时辰都没有动静,庄伏楼则被安排在客房休息。令人遗憾的是,鄢商慈并没有清醒过来,她依然穿着嫁衣,在新房里等着孟传闻。孟传闻去看过孟传情后,就去了新房,却再也没有出来。当夜,水连环站在新房窗户外,见鄢商慈和孟传闻亲切地搂在一起,一把银针撒手而出……孟传情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桑幼忧昨日安排人休整了武林庄,便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一夜未睡。见他醒过来了,自是欣喜。哪知那人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商慈醒了吗?”
桑幼忧摇摇头。孟传情沉默了片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突问:“水连环呢?她有没有怎么样?”
桑幼忧闷声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姐姐怎么样啊?究竟什么时候你才会问到我?”
孟传情笑了,道:“表妹,那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啊,若是你不在,我自然会想起你的。看着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桑幼忧轻笑,“就会说好听话。”
孟传情又问:“她们都怎么样了?”
桑幼忧道:“表哥表姐都没事,就是水连环……”她顿了顿,又道:“昨夜表哥与嫂子洞房的时候,她弄晕了表哥。”
“啊?”
孟传情吃惊,“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们洞房了吗?”
桑幼忧道:“没有,表哥到现在都还没醒。可是,神医的举动让姑父非常震怒,不仅打伤了她,还将她关进了地牢。”
孟传情听后,心中说不出的感动,连环她这么做是为了我吧?我又怎能让她身陷显境?破坏了父亲的计划,父亲定然不会放过她。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她安全离开武林庄。想着,他便对桑幼忧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桑幼忧欣然道:“有,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来。”
飞快地跑了出去。孟传情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张俊俏的脸,下床离去。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乔装的必要了。武林庄的前身是地方一霸之所,地牢是用来关押强抢的良民,桑幼忧买下府邸后,地牢也留了下来。孟传情趁桑幼忧出去为他弄吃的时间,偷偷去了那里。地牢的感觉很不好受,这时常让孟传情想起小时候父亲一不高兴就将他关进牢里的事。武林庄无论搬到哪里,地牢是必不可少的,这是孟凡尘对桑幼忧唯一的要求。无论是对手,还是下人,亦或是身为其子的孟传情,都曾在孟凡尘的威严之下被狼狈地扔到过地牢里。孟传情以为,这个新地牢有朝一日定会迎来他这位首个主人,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水连环。水连环脸色苍白靠在铁牢角落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孟传情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场战争本不必将她牵扯进来,只是她还太良善了,无法做到冷眼旁观。水连环见了他,抬起头,强笑着问道:“你好些了吗?”
孟传情点头,“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说着他伸手欲扯断牢门的铁链,却发现自己丝毫内力也使不出。水连环看着他,“你做的事,不也危险吗?在不了解对方的实力之前,不要轻易出手,这是每个江湖人都有的警觉,你太冲动了。”
孟传情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生气,“这不是冲动,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在生死关头,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考量的,我只想他们都活着。凡是我要守护的,就绝不会让人轻易夺去。”
水连环愣了一下,喃喃道:“做你的亲人,真幸福。”
孟传情仿佛没有听见,他四处看了看,道:“这里没有人守着,你先委屈一下,我等一下想办法救你出去。”
他正说着,就感觉一道剑气劈来,匆忙侧身躲开,那剑气正好劈在了铁链之上,铁链应声而断。庄伏楼提着剑走了进来,看着孟传情,讶异道:“伤的这么重还能躲开?”
孟传情对剑气的敏感,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本身的目标就是铁链,哪知那人的反应竟如此迅速。他并不知道,孟传情有着野兽般的神经,对于危险,比任何人都要警觉。孟传情对于自身的体质早已见怪不怪,见了庄伏楼,他甚是高兴:“庄兄,你也是来救她的吗?正好你可以带她离开。”
水连环缓缓走了出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孟传情犹豫道:“我……暂时不能离开……”“带她一起走!”
明白孟传情心底的顾虑,水连环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可以带她一起离开,我一定会治好她的。”
见孟传情还在犹豫,庄伏楼也劝道:“师妹说的没错,我们一起走吧。”
“呃?庄兄?”
庄伏楼异于之前的态度让孟传情有些摸不出头脑,先前他不是一直反对自己带走商慈吗?庄伏楼道:“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去反对了,你为他们的付出,我都知道了。”
此刻,孟凡尘在房间里打坐疗伤,孟雪夜突然闯了进来。“主人,二公子和庄伏楼带着水连环离开了地牢。”
孟凡尘睁开眼睛,沉声道:“伤的那么重,还在为别人着想吗?”
孟雪夜道:“我这就去拦下他们。”
孟凡尘却叫住了她,“你若拦得住,昨日也不会那么狼狈了。让她去,只有她的机关术才拦得住他们。”
孟传情三人出了地牢,便穿过院子直奔鄢商慈所在的主楼,殊不知几人的身影动作,早已被人尽收眼底。武林庄最高的一座楼阁,位于主楼对面,是孟凡尘夫妇居住的乌榭。此时,两个女子站在乌榭房顶,俯视着下方的院子。白衣女子是孟雪夜,她身侧的黑衣女子,正是千机子的独传弟子,夏星辰。夏星辰一身劲装,在晨曦的映照下,尽显其华。她身材婀娜多姿,细腰如柳,媚眼如丝,额头光滑细腻,两鬓各垂一缕秀发,直至肩头。头上发饰虽少,却不失芳华,乌黑的秀发垂背而下,发髫上插着一根翡翠制成的蝴蝶玉簪子,翠玉成双,烁烁其华。着装虽不及孟雪夜华丽,冷傲的神态却是让人一眼难忘。“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么高的地方?”
孟雪夜很是不解,要拦截他们,不是应该与之正面相对吗?听了孟雪夜的话,夏星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站得高才看得远吗?”
孟雪夜顿时语塞,见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孟传情三人,也跟着望去。夏星辰冷笑一声,问:“哪个是你们的目标?”
孟雪夜答道:“穿白衣服的那个,庄主的小儿子,如果可以,最好将他们三人一起拿下。”
夏星辰微微一愣,“看起来不大……居然能破我的天关,那么,不知道接下来的关,你能不能躲过呢?”
说着,她将双手缓缓举起,十指微张,轻轻舞动,无形中,似乎有什么力量牵扯着双手。孟雪夜见她两手空空,双指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当她是在显摆自己白皙无暇的玉手,遂问道:“他们之中,有一个可是剑神,你有把握吗?”
夏星辰诡秘一笑:“你且看着!”
她猛地将右手向前一挥,似是将什么撒手而出。随着她的手势,孟传情三人所在的地面突然裂开,几人猝不及防,脚下一空,纷纷掉了下去。孟雪夜看得目惊口呆,正欲拍手叫好,却见夏星辰脸色一变,喃喃道:“果然很强呢。”
下方,孟传情和庄伏楼各自单手撑着裂缝一边,水连环被他们紧紧地夹在中间。孟传情因为重伤,勉强支撑,庄伏楼在一旁鼓励道:“孟兄弟,撑住!”
“哼!徒死挣扎!”
夏星辰眉毛一挑,双手蓦然前挥。就在她出手的同时,对面房顶忽有数柄飞刀射来,一个黑衣人跃向屋顶,在夏星辰和孟雪夜躲闪飞刀的同时,飞身而下,一把抓住孟传情和水连环向上提起。待两人反应过来时,黑衣人和庄伏楼已经各自抱着一人,从屋顶飞跃离开。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夏星辰一阵气恼,继而又恢复平静,冷然道:“一群有趣的猎物,我要看看你们能挣扎到几时!”
说完,她舞开双臂,如大鸟般飞跃向前,飘然落地,追出了武林庄。屋顶上,孟雪夜暗暗心惊:这个女子的轻功竟也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