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倒不是怕对方报警,反正警察来了他也只需要把证件一掏、警号一报便能消除一切嫌疑。
他怕的是来的警察里有他当年见过的。
当时郝国钧陪着王广田去过当地的派出所,为他解决了驴子的后续问题,因为怕耽误时间,所以郝国钧亮了自己的身份,一名外来的警察势必会引起当地警察的特别注意,难保二十年后不会有人还记得他的模样。
虽然可以用子承父业来解释过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房间后,郝昭把白藤扔回到了床上,看了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白蔓,又一次摇了摇头:“你没必要安慰她的,在村里和在村外完全就是不一样的概念,在村子里是整个人都会进入那片无光之地,不会呈现出睡着的情况,而在村外则是陷入沉眠,跟无光之地没有任何关系。”
他当时摇头正是这个意思,这是很简单的道理,程知勿和许氏不是想不明白,只是许氏愿意自欺欺人罢了。
程知勿摆摆手:“好了好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想起来什么了,你当年怎么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能跟人丈夫搭上关系?”
“是这样的……”郝昭把当年的事一一讲给了程知勿听,最后讲到了手中煤油灯突然熄灭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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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你进去那片无光之地了?”程知勿追问。
谁知,郝昭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就连刚才我给你讲的误入长夜村的故事,在我的脑海中也是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存在的,我对那些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份手记勾起了回忆,恐怕再过二十年我也想不起来这个小村子。”
“你的记忆出问题了?”
记错了事,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哪怕忘了也很正常,试问有多少人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某一天自己做了什么呢?当然,前提是那件事并没有产生深远影响的话。
可是,对于观察者来说这就很不正常了。
“我们是真相的旁观者,是时光的见证人,你们所谓的‘历史’不过是几张白纸记录下的文字罢了,这些文字谁去写都行,你可以,我也可以,它也可以。”郝昭指了指小多,“你别不信,我真见过有人把前朝猫狗磨爪子、磨牙齿的木头当作某一大事件中的物品的……观察者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不管你们说得有多么地天花乱坠,拿出的证据有多么的切实可信,我们,一,律,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甚至我本身就是巧合之一,这也使得所有的观察者都是怀疑主义者,但同时,我们也是极端的本质主义者,我们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其根源的解,但这个解必须是我们亲自求出来的,才是可信的。”
“所以?”程知勿若有所思。
“所以,每一个观察的脑子便是他所观察的世界的真相,你可以把我们当成是永远不会出现数据损坏的存储器。但是现在这个存储器出问题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这么一说那倒是,你想过为什么吗?会是那片无光之地的原因吗?”
“应该是的,我想起来的那部分记忆只截止到煤油灯熄灭的那一刻,按照长夜村的规矩,我会立刻被黑夜吞噬,然后进入那片无光之地,而我现在站在这里就说明我当时成功闯出来了,问题只有可能发生在我闯出无光之地的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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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观点都一致地指向了那片神秘的无光之地,那个长夜村禁忌的核心。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秋季的天黑得很早,这里又是山中,据当地人说大约六点过一些天就会完全黑下来。程知勿和郝昭准备现在就出发前往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将白氏兄弟送回去,再晚的话就来不及了。
程知勿的伤此时也是彻底恢复了过来,别说,初代法老还真管用,包括壮阳的功效也是。
他们一人背着一个走进了莽莽群山之中,小多在前面窜来窜去好不快活,一会儿抓鸟一会儿逮蝴蝶,程知勿纵然无奈但也懒得把它叫回来,这家伙多少是妖怪,还不至于被这里的野生动物给欺负了。郝昭走在程知勿前面,脚步飞快,碰上岔路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便前面没有很明显的人走的痕迹,他也依然会坚定地拐上去,而在走了一会儿后再次出现的路面也证明郝昭没有走错。
他的记忆真的是一块随时可以被读取的存储器,哪怕时隔二十年也依然像是刚刚走过这条路一样。
“郝国钧和王广田走这条路的时候走了三个小时有余,但那是被驴车和驴拖慢了行程所致,以我们的速度,天黑之前是一定能到那里的。”
“你为什么要说‘郝国钧’而不说‘我’?”
“养成习惯,把上一个身份和现在的身份当成两个人去说,以防一不小心说漏嘴。”
“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程知勿总感觉郝昭爱在和自己的谈话中穿插一些关于观察者的事情,他问过郝昭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郝昭还是那个回答:说不定你将来有机会成为观察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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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郝昭对程知勿的期望是很大的,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比神秘的观察者却在程知勿的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事情,这事儿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郝昭是一名游离于时间边缘的观察者。
太阳以降至远处的山巅,再过大约半个小时就将完全隐没在群山的背面。
而此时两人也进入了长夜村的范围。
这不是程知勿说的,而是郝昭说的。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打了个冷战,看上去不是很舒服。
果然,玄先生和许氏不愿意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是有原因的,长夜村真的会记得从它那里离开的每一个人,但或许是郝昭比较特殊的缘故,并没有在回到这里之后引得长夜村立刻迸发出异常,只是“盯”上了他,就像是屋主人在提防着闯入的客人一样。
而郝昭的反应也预示着前面的路不远了。
果然,两人再次转过一个弯之后,便看见了那个坐落于山坳之中的小村庄。长夜村的模样和郝昭记忆中差不了太多,村子中心的祠堂在这个视角完全能够看见,他又顺着那些石板路看到了王广田的房子,那房子看上去比当年陈旧了许多,但依旧坚固且让人安心。这里闭塞归闭塞,自给自足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有变化吗?”程知勿问。
“有。”郝昭伸手指了几户人家,“二十年前没有这几家人,看来长夜村这些年也添人进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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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村口时,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在外面游荡了,所有的村民都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如今的长夜村已经通上了电,但他们依旧保持了这个早睡的习惯,或许等下一代长大之后这一习惯会被逐渐遗忘吧。
两人在郝昭的带领下直接朝着村中祠堂走去,得先把白藤和白蔓两兄弟安顿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