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言一向温和的眼神在此刻变得深邃，里面像是藏了无数东西，让人看不透。
唐衿静静与他对视着，没有回应。
他能懂傅谨言在说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稳妥罢了。
傅谨言忽然轻轻一笑，似无奈，似宠溺，又好似带着一丝妥协。
他伸手揉了揉唐衿柔软的头发，感叹道：“无论是他，还是宁知棠，他们都很优秀，我忽然有危机感了，本来以为，我不至于是最差的。”
他收回手，又看了眼陆耀离开的方向，喃喃：“奥数天才啊……”
“傅谨言。”
唐衿开口，想说点什么，在看到傅谨言睇过来的眼神后，又把话压了回去。
傅谨言的眼神很直白，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安抚的场面话，而他不想听，所以便用眼神拒绝了。
“快要下雪了，进屋吧。”
傅谨言温柔地握住唐衿的手，拉着他转身回了屋。
这年冬天的雪，比往年更盛。
很快，大地便被银霜覆盖，寒冬的夜冷风刺骨，别墅里灯火通明，在寂静的夜色里，像一副恬淡的油画。
忽然，一道烟火陡然升空，在半空炸出五颜六色璀璨，将夜空点亮。
炸开的烟火刚簌簌落下，又一道更为绚烂的烟花再次升空炸开。
窝在沙发上喝水的唐衿听到爆炸声，愣了一下，旋即放下水杯，穿上厚厚的长款羽绒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衿还未走近阳台，便看到了升空的美景，他扬起头，偏棕色的瞳孔里映入璀璨的烟火，似囊括了整个星空的宇宙，极光在眼中闪烁。
靠近阳台后，唐衿看到了院子里，穿着灰色风衣，戴着浅灰色围脖的男人正拿着一根香，站在下方。
白光落在男人身上，风略过他的发间，从唇中呼出的白气氤氲而起，遮住英俊的面孔。
唐衿刚站定脚步没几秒，男人抬头看到了他，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朝他挥了挥手。
看得出来，傅谨言在等他。
唐衿刚准备下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掏出来一看，是陆耀发来的消息。
陆耀：转账/￥9999
陆耀：唐衿，新年快乐，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在公园等你。
陆耀：之前没给你发消息，是因为手机被那个男人砸坏了，这是我新买的。
陆耀：抱歉，等到现在才给你发信息。
陆耀：我等你。
连续好几条消息跃入眼帘，唐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新年了！
唐衿曾和陆耀有过约定，就是两个人一起跨年，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陆耀就已经给他发消息了。
再看着9999的转账，唐衿下意识发出一个问号。
对面恢复很快：一些奖金和打工赚的钱，不要嫌弃，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说，过了几秒后，他才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陆耀：我会伤心的。
唐衿：你不用花销吗？
陆耀：留了一点，不用担心。
陆耀：你什么时候来？我等你。
唐衿想了想还是收了红包，然后转了个9999.99
这次轮到陆耀那边发问号了：？
唐衿：/派蒙流口水
唐衿：我是个学生，没有钱。
陆耀：你嫌弃？
唐衿：我想吃顿好的。
多余的不需要讲，收起手机后，唐衿便回了房间换上一套比较帅气的衣服，然后匆匆下楼。
宁知棠还在国外没有回来，今晚他可以出门了，想到这里，唐衿也有些期待。
刚下楼，傅谨言就看到穿着得体的唐衿，能看到他的头发特意梳过，显然是要出门。
嘴角的消息淡了下，随后又扬起，傅谨言站在原地，烟花从头顶处炸开，刹那间的光亮落在两人身上，画面唯美又浪漫。
烟花声很大，唐衿没说话，而是走到他身边一起欣赏着烟花，直到夜幕重归黑暗，才开口。
唐衿：“我今晚要出门一趟。”
傅谨言安静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嗯。”
他的反应很平静，唐衿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落寞，沉默片刻，问：“其他人呢？”
傅谨言：“都放假了，让他们和家人跨年。”
唐衿这才反应过来，傅谨言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跨年，该是怎样的孤独？
但他没有分身术，而且答应了陆耀，他也没办法留下来。
“那……我先走了？”
“嗯。”
“新年快乐！”八壹中文網
“呵……”傅谨言无奈一笑：“你连跨年的那一秒，给我发个信息说都不愿意啊？”
唐衿愣住了，他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想那么多。
傅谨言也不想多说什么，朝他说：“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虽然唐衿什么都不说，但他什么都知道。
“好。”
迟疑了下，唐衿转身离开，可刚走没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到底的声音，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雪地里，躺着一个人。
是傅谨言。
神色一震，唐衿连忙跑过去，把人从冰冷的雪地里扶起来：“傅谨言，傅谨言，你怎么了？”
刚才一直在想陆耀的事情，唐衿没有仔细关注傅谨言，这会儿近距离接触后，才发现他的脸很红，伸手一摸。
果然，很烫。
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了，居然能直接晕过去。
唐衿连忙将他抱回房间，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当他准备起身去找退烧药时，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唐衿回头一看，只见床上的傅谨言双眼紧闭，眉头皱得死紧，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看来，是醒过来了。
“傅谨言，你还好吗？”唐衿凑过去，轻声问着。
傅谨言没有回应，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证明他还醒着，可能是因为太难受才继续闭着眼睛。
手腕被人抓着，唐衿脱不了身，只能拿出手机给陆耀发消息。
点开屏幕，陆耀又发了几条消息，很显然是知道他方才是身影意思了，并没有生气，而是在询问他想吃什么，还发了一些推荐的餐厅。
唐衿没时间回，只说：我晚点到，有点事。
刚发现消息，傅谨言那边又磕起来了，声音沙哑：“我……刚才是晕了吗？”
唐衿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上，对傅谨言说：“对，你发烧了，退烧药在哪里，我去找给你吃。”
傅谨言缓缓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悠远，似乎在透过天花板，看到了什么，眼底深处有痛苦在浮动。
看到这一幕，唐衿心一沉，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傅谨言眼里的痛苦沉重得让人窒息。
也许，是想到了以往的噩梦。
或许是父母双亡的消息，或许是那场火宅灾。
唐衿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傅谨言，他知道，傅谨言现在需要人陪，不然也不会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松开。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死寂，方才烟火所带来的热闹与璀璨不过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沉默许久，傅谨言才开口：“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抱歉……”他抬手另一只手，捂住眉眼，似不想让唐衿看出眼中的哀伤沉痛：“想到了一些事情，有点难受。”
唐衿沉默了几秒，说：“好。”
此时此刻，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傅谨言安静了一会儿，说：“谢谢。”
随后，气氛再次陷入安静。
唐衿腾出空闲的一只手帮他把被子盖好，毕竟发烧了，不能冷到，闷在被子里出会儿汗，会好得快些。
这时，傅谨言忽然松开他的手，转身抱住了他，头埋在他的后背，一向温和的声音变得沙哑，闷闷地：“……唐衿，我好像变得很奇怪。”
“几十年来，第一次这样。”
“什么样？”唐衿低头看他，手放在他的后背，似无声安抚。
没有立即回答，半晌后，傅谨言才说：“第一次，这么想一个人。”
他顿了下，又说：“或者说，是在意。”
“我想，可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本来就有缘分，所以才会不自觉在意，再一点点沦陷……然后，无法自拔。”
“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对方，会吃醋，会失落……只是站在一起，就会感到开心，视线永远都会追随着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傅谨言不紧不慢的说着，明明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却句句不离喜欢。
唐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但这告白突如其来，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傅谨慎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手撑着床，支起半个身体，露出一双烧红了的眼睛，有几根发丝沾在英俊的轮廓上。
“唐衿，”男人沙哑的声音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磁性：“我们是一样的，对吧？”
“是。”唐衿点了点头。
“那么，他们可以，我是不是……也可以？”
唐衿犹豫了，可这一丝犹豫，让傅谨言一直压抑着的妒忌彻底崩溃，他倏然抬手勾住唐衿的脖子，吻了上去。
扑面而来的炙热驱散了一丝寒冷，急切的吻落在唇上，毫无章法，唐衿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傅谨言的另一只手圈了腰。
他不允许他逃。
傅谨言是嫉妒的，他承认。
他原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之所以温文尔雅，斯斯文文，不过是不愿轻易把阴郁的一面暴露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