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氏。
佟佳玥听太皇太后提及此事，头皮麻了麻，却也没敢生出欺瞒的意思来，便大致讲了讲。
末了。
她已经小心翼翼地站到了贵妃榻的边上，垂头，默默地等待着太皇太后那儿即将到来的发落了。
谁知。
等了好久，她却只是听到了一句轻轻的叹息声。
嗯？
不问她什么吗？
佟佳玥好奇，抬头就看了一眼太皇太后。
只见这位老人家，已经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斜躺在贵妃榻上了，眉眼间透露出一丝丝无奈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佟佳玥打量了一会儿。
太皇太后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她，忽然问道：“你和胤禛，其实是互相喜欢的，对不对？这次的事，你应该也不是有意瞒着她的吧。”
太皇太后什么都懂。
即使是佟佳玥一开始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心里不放心，觉得佟家势大，她要拘着佟佳玥，让佟家忌惮些。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现在的的确确是喜欢上这个小丫头了。
她很好。
脾性好，完全没有大小姐的骄纵，做事认真，沉得住气，实在是比许多成年人都还要稳重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出身佟家。
这出身，太耀眼了，将来她只要不嫁入皇家，换了是谁，太皇太后都觉得她这辈子便能仗着身份“为所欲为”了。
可若嫁进皇家。
太皇太后心里是不乐意的。
但她也知道，也经历过，分明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最后却没能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看着年轻时候的佟佳玥，这样笑容灿烂，看着她，注视喜欢的人的目光的时候，又是那样的熟悉。
太皇太后，也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的事情了。
那么多人的反对。
她义无反顾了一次，却也得到了恶果。
佟佳玥也会如此吗？
她不知道。
只是她相信，想要做一件事，总是要去尝试的，若不尝试，便这辈子都不会成功。
爱情也是这般。
佟佳玥安安静静地站着。
她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忽然问她这样的话，她心里紧了紧，随即迎上太皇太后深邃的眼神，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了，也丝毫不惊讶，就点头道：“嗯，哀家知道了。”
须臾。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佟佳玥小心翼翼地看着太皇太后，只见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屋外，显然早就已经走神了。
她在想什么呢？
佟佳玥幻想不出来。
只觉得此时自己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氛围，无比微妙。
问话这就完了吗？
佟佳玥还是担心的，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阻止她和胤禛，太皇太后要是因为马佳氏的事，不同意，她又能怎么办呢？
脑中思绪万千。
走神的太皇太后，却已经回过神来了。
她低头看佟佳玥，见佟佳玥忐忑，担忧，不安，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便缓缓道：“哀家这辈子，活到这个岁数。”
“要说还在意什么，那的确有两件事。今日，哀家想告诉你。阿玥，你若是能想明白，哀家不介意帮帮你。”
！？
佟佳玥身子一震。
帮她？
“太皇太后。”佟佳玥脱口而出的同时，往前一步，在太皇太后的面前就跪了下来，郑重道：“还请您说。”
“嗯。”
太皇太后轻轻应了，这才说道：“一则，是皇帝的身子。这个嘛，有太医照看，也无需你费心。”
“二则，便是大清的江山。大清江山来之不易，守护它，需得处处小心。哀家绝对不允许某些势力太过庞大，威胁到了皇权。”
“导致江山不稳，百姓们再受苦难，你明白吗？”
佟佳玥闻言点头。
这个道理十分浅显，她如何不明呢。
历朝历代，朝代的更迭当中，那些开国皇帝多半都是贵族出身，名门望族，有权有势。
一旦他们对当朝政局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想要造反，即使是最后失败了，带给朝廷的伤害，都是巨大的。
太皇太后怕的，自然是佟家干扰朝政。
“太皇太后。”
佟佳玥看着太皇太后，便认真道：“臣女心中所想，无非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罢了。”
“至于别的，从未想过。而我佟家，一心效忠朝廷，此志也是至死不渝的。”
佟佳玥说得字字铿锵，说完以后，还不忘继续朝着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当然。
她也希望，太皇太后能明白，佟家人亦如是。
贵妃榻上。
太皇太后看着佟佳玥这般神色，便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唉，先起来吧。哀家，也不是要你承诺什么。”
“你的心性，哀家这阵子在旁冷眼看了这么久，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哀家也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做什么样的事情，是对佟家有利的。所以，哀家也只是希望。”
“往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能做出明确的判断罢了。”
太皇太后本来想说得深远一些。
例如，佟家当中若是有人做出对“朝局稳定”不利的事情来，佟佳玥能站出来，亦或是佟佳玥能陪着胤禛一起，护佑大清什么的。
但，这些事，担子太重了。
太皇太后想着，佟佳玥到底年纪还小，这个时候，也实在是不必让她承担这么多的。
佟佳玥跪在地上。
她看着地面上冰冷而又坚硬的砖头，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
亏她还担心那么多，其实在太皇太后的心里，真正装着的，还是天下苍生吧？
她一个小女子，其实算不得什么。
“臣女明白。”
佟佳玥再次朝着太皇太后拜了拜，严肃道：“太皇太后说的这些事情，臣女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辜负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见状点点头，像是安心了不少，就对着一侧候着的苏麻喇嬷嬷道：“哀家也饿了。”
“苏麻喇，让人传膳去吧！”
……
当晚。
佟佳玥陪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又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以后，时辰已经稍微有点晚了。
她回屋时，颇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
外头淅淅沥沥的雨还没停呢，小桃怕佟佳玥会觉得冷，就灌了一个汤婆子，塞进了佟佳玥的被褥里。
“格格，被窝已经暖上啦，你要睡觉的话，奴婢就帮你把热水端进来呀！”
“嗯。”
佟佳玥点头，不过她这会儿想看看书，便走到书桌前，拿起了前阵子胤禛送给自己的一本书，就翻看了起来。
约莫小半月后。
这天清晨。
佟佳玥正准备去一趟花园里，帮太皇太后采一些新鲜的花儿回来插瓶，刚提了篮子出兰藻斋呢。
不远处，就有人“布谷，布谷”的喊了一声。
这是属于她和胤禛之间的暗号。
表哥？
佟佳玥想着，又觉得声音不像，偏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草丛后头，苏培盛神秘兮兮地就走了出来。
“是你呀，苏培盛。”
小桃看见他，忽然就笑了，打趣道：“还在那‘布谷布谷’的，傻里傻气。找我们格格有事情吗？直接过来说不就好了嘛！”
苏培盛见小桃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就苦了苦。
他这其实是良苦用心呀！
这“布谷”叫声是佟格格和自家阿哥之间的小秘密，他学着喊了一声，无非是想让佟格格知道，自家阿哥想她了嘛。
这样，说不定佟格格还能高兴一些呢！
倒是这个小桃，笨笨的，还嫌弃他！
哼！
苏培盛的心里稍微傲娇了一下，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佟佳玥服了服身，然后道：“佟格格。”
“是这样的，四阿哥那儿，找到了一个当年的证人。如今已经问出一些消息来了，想着请您过去，商量一下这件事。”
当年的证人。
是关于佟国维和马佳老爷子，指腹为婚的证人吗？
佟佳玥心头一跳，也不敢耽搁，只能将花篮子交给了苏培盛，就道：“我今儿出来，本来是要去给太皇太后摘花的。”
“但，既然现在有事情，也不好耽搁了。苏培盛，摘花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喜欢那些高贵大气一些的花。”
“你可得仔细一些，摘好了，帮我送回兰藻斋去，交给苏麻喇嬷嬷。”
说完，佟佳玥就把花篮子交给了苏培盛。
苏培盛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忽然就接了这样一份差事，直到佟佳玥走远，他才看着手里的花篮子，叹了口气。
当奴才的，都不容易呀！
另一头。
佟佳玥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当然着急忙慌的就去找胤禛了。
她是恨不得能快点解决马佳氏的事情。
让太皇太后那儿晓得，她并不是一个会被是非麻烦缠在身上的人。
同时。
马佳夫人上回忽然跑到畅春园来，也让佟佳玥明白了一个道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马佳夫人和她儿子对佟佳玥而言，实实在在的就是个隐患，要不把这定时炸弹给拆了，指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到时候伤人伤己，可就不好了。
想着，佟佳玥已经到了佟皇后的住处了。
胤禛就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佟佳玥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本来是挺严肃的，却在佟佳玥进入院子的一刹那，两人四目相对以后，胤禛便笑了。
他还不仅仅是笑了。
佟佳玥看着，就发觉，胤禛就连眼神都是十分温柔的。
“表哥。”
佟佳玥走到他面前，软软地喊了一声以后，就直入主题，问道：“人找到了？他怎么说？当初我祖父，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
她实在是急！
胤禛也晓得急人所急，便拉起佟佳玥，一边往边上的柴房过去，一边就道：“人找到了，我也仔细审问过了。”
“他已经招供，当初佟大人，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是因为当时，马佳老爷子身子不好，看着子孙后代都不成器。”
“一旁，就有人怂恿了一句而已。马佳老爷子当即就黑了脸，说是万万不可，也让在场的人，都别放在心上。”
“可谁知道，当日那场宴会以后，忽然就有人开始传言，说是佟大人和马佳老爷子，已经指腹为婚了。”
“虽说马佳老爷子也站出来否认，可传言信誓旦旦，不少人听了一耳朵，就没再搭理后来的否认。”
“这回，我找到的这个证人，他跟我招供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胤禛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就连眼里，也闪过了一丝冷意。
哼。
他就知道，这件事背后，少不了算计！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