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谦回来时,老太太笑了,她用那双迷茫带着点虚幻光芒的视线看着君谦:“谦儿原来都这么大了。”
君谦情绪平稳,他来到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沉声道:“奶奶,我会照顾好君家,此生不悔。”
南子衿听着这话很难受,总觉得像是临别誓言一般。
她拽了拽君谦的手,想让他不要说这样的话,奶奶会很快好起来的,一定会。
但是她握住的手腕,逐渐变得冰凉,仪器上的欺负也越来越平缓,那些数字一直在掉。
“谦儿,这辈子,我最怨恨那天没有站在你这边,你不会怪奶奶吧。”老太太声音颤抖。
“不会,谦儿从没怪过奶奶。”
其实那天就算奶奶不出面。
他也不会对那些人下狠手。
怎样,也会留他们一条命在的。
“好,那就好,我啊,以前也是和丫头一般洒脱,只是后来和你爷爷在一起时间长了,竟然把他的狠辣学了个十足十,好在,最后我还是护住你了,那些暗卫都是你爷爷留下来的,誓死都会保护你,有他们在,夙儿就算想夺权,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老太太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拍了拍南子衿的手,又拍了拍君谦的手,心头阵阵暖意。
最初她只担心自己走了,君谦身边还是空无一人,他要孤孤单单一辈子,现在不一样,他有了丫头。
这一辈子,都会是一双人。
就像当初的他们一般。
这样就够了。
她不在强求什么。
君谦微微皱着眼睛,将一些情绪彻底隐藏,他看向仪器上逐渐低迷的数字,对南子衿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南子衿清楚君谦的意思。
咳咳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奶奶。”她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去,外公外婆死的时候,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已经是终身遗憾了,不想再多一个。
她也是奶奶的孙女,她哪也不去,就要在这待着。
南子衿直接瘫坐在地上,抱着老太太的手不肯松开。
她这幅小孩子的模样让君谦倍感无奈。
这一幕,终是不想让她看见。
“奶奶需要休息,你出去吧,乖,听话。”
君谦温柔了嗓音,看向南子衿时,那双清冷眼眸没有一丝冷意。
南子衿仿佛没听见一般,就在那坐着,嘴巴噘的高高的,一副谁敢让她离开,她就哭出来的样子。
老太太没想到临走前,还能看到这一幕,那张已经不剩什么颜色的唇扬起弧度:“谦儿,不管未来怎样,好好照顾好丫头,还有你们的婚礼,千万不要因为我有任何延迟,你爷爷一直想见你大婚呢。”
“我会的。”君谦道。
他的视线依旧在地上的南子衿身上,她整个脸都是苍白,那只手也是颤抖的,她这个姿势跪在地上并不会舒服,却连改变姿势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怎么放心她在病房待着。
“武力。”君谦朝门外喊道。
南子衿好奇的看过去,这才发现男人的眸子里有一丝强硬,好像要把她强行带出去。
“君谦,我不会离开,不会离开,不会离开!”
南子衿喊了一遍又一遍。
君谦收回放在床上上的手,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那只大手摸着南子衿略带紧张的面容,用最温柔的嗓音开口说道:“乖,出去,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
“可是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直到现在,奶奶重病住院,到医生放弃诊治。
她不相信老宅的那些人不知道,好,旁支你不来没关系,你怕得罪君天时还有君夙,那二爷还有四爷呢。
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城市吧。
奶奶怎样也是他们的母亲,危机关头救过他们的命,可现在呢,一个个只看到君家的权势,恨不得奶奶现在就闭眼,好辅助君夙再次重新当年辉煌。
这些人啊。
怎么根本不值得奶奶的生养之恩,还有那年的求情。
这个时候,奶奶的心一定是凉的,她不想自己也在奶奶的心口上再次增添一道伤,哪怕是无意的也不要。
小两口的辩驳很厉害,老太太躺在床上,虽然听得不真切。
可还是觉得好幸福啊。
人啊,要是能一直活在青春年华多好。
像他们这样打打闹闹该多好。
可惜,谁的时光都不会停留。
“咳咳。”
老太太猛地咳了两声,南子衿顾不得君谦,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瞬间就将视线落在了那仪器上,数字还在掉,而奶奶的呼吸……
也越来越浅薄了……
他们终究是挽不回。
奶奶似乎还想开口,努力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她用仅剩的力气去转动自己的视线,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随后……
仪器发出警报声。
南子衿手中的手掉落。
而君谦,也在瞬间闭上眼睛。
她苦苦阻拦的一切,还是到来了,那一刹那,南子衿的世界只剩自己,耳畔是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失去力气。
好像要倒。
却又掉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她感觉自己被什么抱住了,脖颈上,是那人温热的呼吸,有一滴泪水落在了肩膀上。
落下的刹那是炙热的,却在片刻后冰冷刺骨。
南子衿的眸子始终是没有光彩的,哪怕君谦开口,她都没有听见,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一会,直到她自己落下泪水才反应过来。
抬起僵硬的胳膊,擦了擦眼角。
她哭了。
担心奶奶忧心,她一直坚持的现在。
可这滴泪水也代表,奶奶再也不会看见了。
她猛地抱住男人的腰身,用沙哑的嗓音哭泣:“阿谦,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再也……再也见不到了。”
“嗯。”男人嗓音比南子衿还要沙哑。
“再也……见不到了。”
她用尽浑身力气去抱紧男人,试图阻止某些东西的流失。
就算是这样,那些消失的,再也回不来了。
当她用红色泪眸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时,她的嘴角是微笑的,这一世,她没有白来,只是留下来的,除了伤痛还是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