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周的丧葬习俗,像秦氏姑侄这样有身份的贵妇一般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葬,但因着年关将近,两人的尸骨又烧得所剩无几,定远侯便决定让她们尽快入土为安。
秦川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一来停灵时间太短,显得太过潦草,二来定远侯至今都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调查了这些天,一直声称是姑侄两个点火取暖烧了祠堂。
人都死了,还平白又增加一个烧祠堂的罪名,叫他怎么能接受。
定远侯也烦,府里一年死了三个人,办了两场丧事,并且事故皆因秦婉如而起,他还想找秦川这个当爹的要个说法呢!
自己的女儿没教好,出了事还倒打一耙,照他这么着,将军府也要去丞相府讨说法才对。
两人各不相让,定远侯脾气上来,不顾秦川反对,二七一过,就将姑侄二人下葬了。
秦川气不过,当真跑到圣上面前去告御状,求圣上无论如何要为他主持公道。
他父亲是先皇赐过丹书铁券的两朝丞相,他本人又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宋万基念着老丞相的功劳,又可怜他一下失去了两个亲人,不得不卖他个面子,罚了定远侯半年的俸禄,责令他在家为秦氏守丧半年。
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罚,秦川自然不满意,还要再争,宋万基不高兴了。
“你妹妹和女儿联手残害将军府嫡女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将军府嫡女又是朕亲自赐婚,按理说即便没有这场火,她们二人的罪过也够得上斩立决了。
你怀疑她们是被人害死的,定远侯也极力配合你做了调查,查不出别的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先后死了两个儿媳,一个夫人,还无端被罚俸停职,他难道就不冤枉?
你们两家好歹是亲家,没了妹妹和女儿,还有三个外甥和外甥女在,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这个当舅舅的,非要鱼死网破才甘心吗?”
这话若是别人说,秦川还可辩上一辩,可说话的是圣上,他再不服也得憋着,只好忍气吞声,就止作罢。
定远侯确实冤枉,听闻圣上对自己的处罚,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宋万基又反过来劝他:“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毕竟是两条人命,何况秦氏还是有诰命封号的命妇,你这个当家人敢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朕不向着秦家,也不能偏袒你,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秦川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再者来说,你忙了一年了,最近北疆的战事也结束了,你正好趁此机会在家好好休养休养,何乐而不为?”
定远侯无话可说,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惩罚。
“皇上还要臣负责迎接武安大将军班师回朝呢,这样一来,这事是不是就得交给别人负责了?”
“哦,朕差点忘了这事,朕回头再指派旁人吧!”宋万基说道,“你在家好好守丧,等战霆回来,咱们悄悄聚一聚,好好喝一回。”
他都把兄弟情搬出来了,定远侯还能怎样,乖乖回家守丧是唯一的选择。
宋万基见他应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朕一天到晚净忙着给你们父子擦屁股了,赵靖玉那臭小子,一会儿要朕给他赐婚,一会儿又让朕给镇国公府撑腰,不许皇后找他们的麻烦,朕都快被他烦死了。”
定远侯:“……”
儿子是你的好不好,我替你养了十几年都不嫌麻烦,你还好意思嫌麻烦,你以为当爹是那么好当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当初嫌袖儿配不上玉儿,不肯给他们赐婚,如今袖儿已然是国公府的千金,是不是可以给他们赐婚了?”
“朕倒是想,只是现在恐怕该国公府看不上玉儿了。”宋万基叹道,“玉儿毕竟是个庶子,身无功名,名声又臭,最近又赶上丧母,守孝都得守三年,朕总不能强逼着人家女儿等他三年吧!”
“那怎么办?”定远侯真心为儿子着急,“玉儿可是一门心思要娶那丫头的,万一这三年当中镇国公将女儿许了别家,他不得疯了?”
“朕能怎么办?”宋万基摊手,“我朝以仁孝治国,总不能叫朕带头破坏规矩吧?”
“……”
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定远侯干着急没办法,垂头丧气地回了侯府。
他刚一进门,赵靖玉就得着了信儿,连忙去前院探听情况。
“怎么样啊爹,皇上什么时候给我赐婚呀?”进了书房,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定远侯长叹一声,把皇上的话向他转述了一遍,无奈地摊摊手,说自己尽力了。
赵靖玉一听就炸了毛:“开什么玩笑,我戴孝都戴不到三天,还叫我守孝守三年,三年后我都二十多了,他还想不想让我成亲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皇上说了,不戴孝是你个人的事,不守孝是整个侯府的事,母丧期间谈婚论嫁,我这个当爹的会被御史台的人弹劾死的,到时候皇上是帮我还是不帮我?”定远侯道。
赵靖玉:“……”
所以,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定远侯道,“皇上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学着自己解决问题,别动不动就想靠家长帮忙。”
“什,什么意思?”赵靖玉一脸懵。
“意思就是说,你可以试着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国公府。”定远侯道,“皇上说了,你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证明你不堪大用,还得继续磨练。”
赵靖玉:“……”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没有功名,守孝三年,说来说去,皇上就是想给他出个难题考考他,让他亲自去和国公府打打交道过过招。
去就去,谁怕谁,我就不信了,就凭我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国公府会看不上我!
哼!
主意打定,赵靖玉斗志昂.扬地回了西跨院,准备好好制定一个行动计划,争取在最短的时间达成目标。
可惜,伏案写了半天,写废了十几张纸,连个头绪都没理出来,气得搁下笔,将废纸一股脑丢进火盆烧了,带上卫钧去找程志业。
程志业听他说明来意,为难道:“哄姑娘我在行,哄岳父岳母这事我可从来没干过,我也不知道从哪下手呀!”
“不行,你必须知道,周云成追我妹妹你都帮忙了,凭什么不帮我?”赵靖玉瞪眼道。
“……”程志业苦笑,“周云成那事我也没帮多大的忙,主要不是袖儿在出谋划策吗,哎,对呀,你干嘛不去找袖儿讨主意呢?”
赵靖玉:“……让袖儿给我出主意怎么才能娶到她,你可真会想。”
程志业自个也哈哈笑起来:“是啊,搞得好像人家多着急嫁人似的,还得上赶着帮你哄骗父母。”
赵靖玉狠狠翻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可是怎么办,皇上不愿意帮你,侯爷也不帮你,总不能你自己厚着脸皮上门提亲吧?”程志业道,“别人我不好说,老国公对你可没什么好印象,把你乱棍打出去都未可知。”
赵靖玉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脚:“我是让你帮我出主意,不是让你打击我的。”
“嘶!你轻点踢!”程志业捂着屁股喊疼,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一个迂回之计。”
“怎么迂回?”赵靖玉问。
“国公府那几个小子不挺爱玩的吗?”程志业道,“咱们先想办法和他们攀上交情,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往国公府跑了吗,一回生二回熟,多去几趟,总能找到突破口的,对不对?”
“这办法不错。”赵靖玉眼睛也亮了,“前两个月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虽说没深交,好歹能说得上话,你这样,明天我做东,把那哥几个都叫上,先套.套近乎再说。”
两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当下一拍即合,立刻就张罗起了饭局的事。
等到定好了酒楼,山珍海味点了一桌子,赵靖玉在房间等着,程志业兴致勃勃地去邀请镇国公府的几位公子,没过多久,却垂头丧气地独自回来了。
“人呢,怎么就你自己?”赵靖玉迎上去问。
“人不愿意来。”程志业沮丧道,“说你在锦绣坊得罪了他家妹妹,正打算找你算帐呢,要不是你家出了事,早揍得你卧床不起了。”
“我.日!”赵靖玉什么时候被人这般下过脸,气得脏话都出来了,差点把一桌子美味佳肴掀翻,“揍我一个试试,敢揍本公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走,叫上周云成,咱们先打他们个卧床不起再说!”
“……”程志业咂咂嘴道,“你确定?那可都是你未来的大舅哥!”
“……”赵靖玉登时蔫了,抓起酒壶猛灌了几口,郁闷道:“大舅哥了不起呀,我当时怎么就没为难为难周云成呢,啧,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