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树神底下坐了一位老乞丐。
信民们本想赶走她，又怕此举触怒树神，毕竟树神向来一视同仁，便任由她停歇在这。
陌尘可以看出这个人身上有修炼的痕迹，并不是一介普通凡人。
乞丐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树荫下，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树冠。
乞丐身上结了一块又一块黑色的痂，这些丑陋的伤疤爬满她的脸，遮住了她原来的面貌。
看来，曾经的她受过很严重的伤，毕竟修为都褪尽了，那肯定是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老乞丐身形佝偻，看不出漆黑的瞳孔下藏着什么，眼神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霾，她如今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老乞丐就这样坐在这，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静默的雕像。
等到晚上，周围人都渐渐散去，老乞丐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天为被，地为床，清风作伴，老乞丐渐渐睡了。
陌尘来到老乞丐的梦中，她从没见过这样凶险的梦境，梦境被一团血红色的雾气包裹着。
陌尘往她的梦里瞅了一眼。
老乞丐一连做了三个梦，梦中都在追杀一个叫姜妍的女子。
梦里的老乞丐是一位英姿勃发的金丹女修。
“姜妍，死吧！”
老乞丐将刀插进姜妍的胸口，还不忘用力搅了一搅，看到姜妍疼的扭曲的五官，老乞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第二个梦境中，姜妍挽着一个男修，正在花前月下忘情的卿卿我我。
突然，老乞丐提着一把巨斧从他们背后冲了上来。
“狗男女，去死！去死！去死……”
老乞丐双眼冒火，动作却异常迅速，梦境也因为梦主的情绪波动过大，变得极为不稳。
很快，梦境破碎，进入了下一个梦境。
这一场梦，姜妍身量较小，独自一人待在屋内，老乞丐的身形也不大，看来她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老乞丐一把揪住姜妍的头发往地上磕，往墙上砸，鲜红的颜色浸染了老乞丐的前襟。
但老乞丐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专注地盯着姜妍。
只要姜妍越惨，老乞丐的笑容就越灿烂，透露着一种病态的执着。
陌尘轻轻拨开她的梦境，来到她的记忆深处。
老乞丐名叫云锦。
她与姜妍一起长大，曾是多年的好友。
但她们的关系在三年前彻底破灭。
姜妍和云锦约好一起去秘境中历练，这也是她们第一次离开宗门。
历练途中，姜妍不顾云锦的劝诫，非要偷高阶妖兽的幼崽。
果然，姜妍引来了麻烦，妖兽幼崽是狼王的孩子，而狼王已经元婴期。
狼王对她们穷追不舍，云锦劝姜妍将幼崽还给狼王，可姜妍舍不得，这狼王的孩子血脉太珍稀了。
在危险来临时，云锦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姜妍，自己却被狼王打伤。
姜妍虽没受伤，但被云锦推了一把，导致怀中的妖兽幼崽掉落。
狼王找回幼崽后，虽然对她们还是怀恨在心，但到底因为幼崽在身旁，有所顾虑，最终被她们逃脱。
这件事，虽说是云锦救了姜妍一命，但姜妍并不感激。
或许是运气不好，回宗的路上她们又遭遇了邪修。
邪修的毒雾腐蚀性特别强大，毒雾中时不时还会飞来毒镖向她们偷袭。
姜妍一把将云锦推出去挡毒镖，此时的云锦因为之前被妖兽重伤，也没有对姜妍设防，正好被姜妍暗算到。
云锦痛不欲生，她又震惊又难以置信，最好的朋友居然将自己推出去挡刀，明明自己还救过她。
云锦本来可以带姜妍一起躲过毒雾和毒镖，她是有机会激发那件专门用来对付的邪修的防御宝器。
可姜妍所为破坏了她的计划，还让她受到了重伤。
邪修似乎很乐意见到这种场景，并没有直接杀了她们。
而是将姜妍和云锦捉回去，也许是因为姜妍和邪修臭味相投，他们倒是聊的来。
姜妍只顾着和邪修厮混，早忘了这个被她拿来挡毒的“朋友”。
云锦由于被毒侵蚀，受了重伤。这期间，她一直昏迷不醒。
姜妍和云锦的宗门只是一座二流宗门。邪修想利用姜妍将她宗门内的弟子引诱出来。
为了让他们的行动更加保险，姜妍提议带上重伤的云锦。
宗门中弟子频繁失踪，这引起了高阶修士的注意。
而这时，姜妍和邪修早拍拍屁股走人了，还将云锦丢在这里，把罪证安在昏迷不醒的云锦身上，当作他们的替罪羊。
云锦，背叛宗门，被罚了几百戒鞭，早已不成人形。
他们将云锦废除修为，关入牢中继续逼问同伙。
云锦有苦难言，没人相信她说的话，尽管她指出了姜妍和那位邪修，若不是炙热的仇恨支撑着她活下来，可能她早就没命了。
当被宗内高阶修士搜魂后，云锦终于洗清了身上的清白，可她神识被毁，修为尽失。
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如一块破布随手被扔了出去。
谁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死活，再说姜妍与她平日关系密切，即便清白又有多少人相信。
她浑浑噩噩的活着，甘愿在梦中沉沦。
陌尘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根基已经被破坏了，不如改修魔道，魔道对资质要求低。毕竟，你已经被废除了修为，不算他宗弟子，不如从头来过。”
乞丐突然惊醒，对着树神方向作揖，迈着踉跄的步伐消失在夜色中。
“因果是结下了，就不知，会不会让我失望。”陌尘喃喃自语。
……
陌尘已经在凡人城度过了整整十年。
要问陌尘有什么想法？
人间不值得。
虽然也有美好的一面，但那些美好似乎远远弥补不了心中的那些痛苦。
这也让陌尘眼前的大道更清晰了，修仙让她感到快乐，让她感到自由，让她无所畏惧。
力量在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让她感到一种踏实感。
他人的经历见得多了，她心中对道的执着也更深了。
——但她总觉得之前的自己还是被前世束缚住了，做事不够自由，顾虑太深。
应该更随心所欲，更在意自己内心的感受，活得更潇洒一些。
陌尘经历了红尘的洗练，修为已经稳固在金丹大圆满，但一股浓厚的信仰之力促使她突破元婴期。
陌尘从棺木中醒来，无心剑在手，一剑将信仰之力断开，修为稳固在金丹大圆满，不再蠢蠢欲动。
陌尘知道时机已经到了，该结束红尘历练了。
民心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将大道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也不是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