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得把人的皮肤都灼的刺痛,树下放着一个大水桶,里面泡了一丁点茶叶,淡的尝不出味道,许锦安过去打了一水壶,就这茶水咽下这个干巴的玉米面馒头。
也不敢多喝,这边没有茅厕,得跑好远。
许锦安饿极了,这一个馒头就吃了个三分饱,她闭上眼睛,感受拂面而来的清风,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草香、土地的尘土香。
在这边公社生产队里干活,正午是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老乡们就地找个阴凉的树底下,大婶们一遍聊天,一遍啃着手里头的馒头。
“你们家三丫定亲了哇?”
“可不,两孩子感情好,日子也看好了,忙完这个秋收就办个酒席,到时候都来啊。”赵国丽黝黑的脸上带着笑容。
赵国丽又问:“你家孩子咋还没个动静?”
陆青笑着说:“管不了他了,之前没退回来之前啊,他老是拿些个借口推了,现在好了,自己退回来了,我想着好事啊,就赶紧给他张罗婚事啊。不知道这娃咋想的,我安排村头媒婆都上门好几次了,愣是不见呐!急死我了这孩子。”
赵国丽:“我听说给介绍的是隔壁村生产队,那个大队长的闺女呀!”
“是啊,后来被我逼着见了一面,也没成啊。”
这时又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可不是,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还以为要娶个公主回来不成,切!”
说话的是村头的陆燕,前年家里有个待嫁闺女,看上了陆洲野,但奈何人家对他没这个心思,这就让陆燕从此怀恨在心。
毕竟陆燕的女儿,那相貌身段可是村里一等一的,最后还是被陆燕给嫁去了梁家桥村长儿子,过上了好日子,让陆燕在村里头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很。
“建国他家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撒。”
“哦!不是这么说怎么说,都二十四岁了,村里跟他一个年纪的,都抱上三个娃娃了,指不定哪里身体哪里有问题呢!”陆燕说话越来越难听。
陆青这可不依,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的不是,自己可以骂,哪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的:“哎!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的?哈!还怕人说了?我可听我家立业说了,他是被部队里退回来的,指不定哪里作风有问题呢!我家立业就不一样了,他比你们家娃有出息,现在在部队里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升上去了。”
陆燕一脸鄙夷,还看不上我家,现在看看以后谁还看得起你们家。一把年纪了,那个脸永远拉着,看着凶神恶煞的,嫁过去不得被打死。
聊八卦的女人们都停下了对话,看好戏一般的看着。
陆青撸起袖子,冲上前,一把拽住陆燕的短发,嘴里骂着,“老娘看你不爽很久了,一屋子骚浪贱的玩意,你儿子才被部队退回来!老娘今天打不死你,老娘就不姓陆!”
陆燕吃痛,龇牙咧嘴的表情扭曲,嘴里骂着,手里动作也不停,她用指甲扣着陆青手臂,“你以为老娘怕你啊!他奶奶的!”
老乡们看情况不对,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两人隔开,骂几句看看热闹可以,这打起来可不行。
两人隔着一道,还使劲用脚踹,嘴里还不停的骂,什么难听的词汇都冒出来,就差祖宗十八代了。
许锦安等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敢出声。她这才注意到,打架的其中一人是刚才在旁边那块地和她说话的大婶。
赵棠本来就不爽,现在越发觉得这些乡里人素质低下,皱着眉头向陆珊珊小声吐槽。
“你们干什么呢!都住手!”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大家听到刚才被讨论的陆洲野的话,看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同志,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心里想什么的都有。
陆洲野一直在村里就是年轻后生的崇拜对象,他们自然是不相信,但是老一辈的村民们,那可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在心里已经觉得,此人的作风不行。
不然在部队里那可是前途光明,哪个年轻人不是都想挤破了头,想往部队发展。年纪轻轻正是奋斗的时候,怎么可能说退伍就退伍,又不是身上带伤?除了被退回来,他们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
有的老乡已经开始眼神示意自家的娃,离陆洲野远点。
陆燕被松开,她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可是咱们村里的生产社队长,可不能拉偏架,你娘先动手打的人,大家可都看见了。”
“她为什么打你?”
陆洲野自然是知道母亲的为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说话难听,总爱碎碎念。但在村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主动惹过事。
“听不得实话,那什么羞什么怒了呗。”陆燕双手环胸,岔开腿希望让自己气势起来一点,毕竟她对面前这个年轻后生还是有点发憷。
不想听妇人没有营养的废话,陆洲野直接问刚才拉架的强壮少年,“陆麦子,你说。”
“野哥,婶子说你被部队退回来了,作风有问题,真的假的?”
陆麦子开门见山,有啥说啥。
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刘燕虽然心虚,还是挺直了身躯,“怎么,部队的人都知道!”
陆洲野面色紧绷,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被退队的人,会给安排工作?”
陆洲野现在的工作是队里给安排的,开拖拉机往返县城运送物资,这可是个肥差,很多人看着都眼红。
“是啊!作风有问题,怎么可能会给分派工作啊。”
“是啊。”
“怎么可能,谁会傻到丢掉金饭碗啊!”
大家小声讨论起来,各持己见。
陆洲野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说完迈开长腿和开着满载的拖拉机走了。
拖拉机师傅被这气场,吓得只敢安静开车,话都不敢多说。
“哎!你们信吗?乡里人都是挤破了头想去吃商品粮,会有人主动退队吗?反正我是不信。不过这个陆洲野,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陆珊珊看着远去拖拉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杨桃摇了摇头,也是持怀疑态度,当代青年都以成为红五类为荣,还能享受各方面优待,就如她的梦想就是像父亲一样,在军队里叱咤风云。
杨桃摇了一下许锦安,“锦安,你觉得呢?”
许锦安若有所思:“不清楚,但是作风有问题,被退队的肯定不会分配工作。”
杨桃似乎是想到什么,左手向上摊开,右手握拳锤在掌心,“我知道了!”
“??”许锦安歪了歪脑袋,询问的眼神看向这个做着奇怪动作的女孩,“你又知道什么了?”
杨桃伸出食指,点了点脑袋,压低了嗓音,“他指定是脑子不太好使。”
......
许锦安知道,自己不该对她抱有什么幻想,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杨桃没听懂,忙询问;“什么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你都说错啦。”
许锦安笑了笑说:“你猜。”
“哈哈,她说你,说了一句废言!”杨明月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哼!好啊你,你取笑我!看招!”
杨桃扑上去,使出挠挠绝技,许锦安笑的一脸阳光明媚。
看着面前玩闹的几人,余静琪这些天低落的情绪似乎被感染了,也微微勾唇。
“这些个知青,还挺有活力。”
“再呆两天就得蔫咯。”
“那几个女知青,有几个是真他娘好看啊,细皮嫩肉的。”
年轻的小伙子,愣是看红了脸。
陆花见他们的眼神跟拉了丝似的,不高兴的咬了咬唇,替村花表姐陆草打抱不平,说道:“这群色胚子,真替他们丢人!一天整天就知道盯着姑娘看!等他们多做几天农活,那比村里二丫还难看你信不,真不知道这些男的怎么想的。”
陆花一直羡慕着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陆草,队里正在给乡亲们建学校,陆草将会是队里第一个女教师,又漂亮又有才华,还能干得了农活。
最让她羡慕的还是大伯大伯母,大伯母因为生了她身体不好,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一人,这是家里有四五个姐妹的陆草十分羡慕的。听舅舅说,自己小的时候差点被分去伯父家,但是那个时候,陆花刚好身体不好,没有心思多照顾一个小孩,陆花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差点她也可以向堂姐一样了吧。
陆花见状笑了一下,“他们也说的没错啊。”
陆草嘴硬,继续说道:“反正我是觉得她们比不上你。”
不想动,不想动......
时间飞逝,转眼间午休的时间就过了,又得撸起袖子加油干,许锦安真想现在就晕倒过去,是不是就不用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