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辗转由地道,来到了一处地底据点中碰头。
在等待霍芊秋等人前来汇合的间隙,裴一命问道:“少主以寒门郝氏入仕,又与当朝二品大员,一方节度使攀上关系,会不会太过于高调,因而引起女帝的注意?”
唐西摇头道:“严格来说,郝氏并非十足的寒门,祖上三代皆是官员,却徒有一腔热血而郁郁不得志。只因郝氏为官清廉,不附党争,故而受尽士族排挤,以至家道中落。”
“传到最近一位郝氏族人手里,已然不复朝堂。当今官场黑暗,士族掌握了大部举贤、任用的渠道,私相授受,买官卖官,无所不及。我们想要登堂入室,没有一点暗实力,是行不通的。”
“贺南风与郝氏是远房表亲,八杆子也打着一点关系。我们既需要郝氏的清白背景,也需要贺南风的权势支持,这才能够有所为。”
裴一命又道:“可是,贺南风知道我们的所有底细,少主就不怕他故作配合,暗地里和女帝全盘托出?”
唐西笑道:“确实有这样的风险!所以,我刚才出手杀了他七名部将,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随时有取他性命的能力。他要活着,就必须守口如瓶。”
“还有一点,我以真面目去见他,其实是故意暴露隐秘和弱点给他,向他展现一点“诚意”。他不难想到,我们借用郝氏的身份是为了重新回归大周。以暴露我们的身份换取女帝的欢心,固然是一个诱惑,但不足以令他地位稳固。”
“贺南风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权衡。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一面按照女帝的意思,攻击龟兹城。一面替我们保守秘密,双重押注。若我们有一天飞黄腾达,他便多了一个盟友;若我们一直事无所成,那他才会考虑揭穿我们。”
“换言之,在我们和女帝分出个强弱之前,贺南风不会做出危险的举动。我们能否保守住身份的秘密,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借以郝氏之名,在科举场上一鸣惊人。”
两人说话之间,霍芊秋等人已然赶到。
见众人到齐,唐西顿了顿,继而开始铺排道:“小三,你的新身份是富家公子,不宜与我一道同行。此番,你且先动身前往羌州各县,为我们打探必要的消息。之后,转道长安,设法与城中贵胄攀上一点关系,日后有用。”
说着,将裘万山留下的名册交给小三,接道:“还有,老裘在女帝身边留下了暗桩,你此去也要设法重启商会的情报网络。带上三名小队成员一起去吧,保证安全。但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切勿暴露你们身上的武器。”
小三点头应是,带上了唐西为他准备的伪装面具,便带着三人银剑小队的成员快速离去。
随后,唐西看向唐三彩派来接头的几人,道:“你们回去告诉唐三彩,贺南风不会全力进攻龟兹,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若有危急,不要死守,尽量撤往碎葉城。”
那几人亦是点首离去。
唐西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深沉思虑了半分后,对霍芊秋说道:“娘子,我们要找出李潇潇的下落,并在女帝手中救出岳丈和妲雅等人,就不能死守一条路。即便我能高中状元,授官也不会太高,且是文官,恐一时无法接触兵权。”
“科举分文武,我想让你女扮男装,前往遂州参加武举。以你的能力,争个武探花回来应该不成问题。如此,你若成了武官,便可接触军机,与我一文一武相互照应,方能事半功倍。”
“你带走剩下的五名队员,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正色对余下的五名银剑小队成员,道:“尔等跟随少夫人前往遂州武举,务必保证少夫人安全。若有不怠,提头来见。”
五人单膝跪地,同声应允。
霍芊秋闻言,是要与唐西分开,脸上难掩不舍之色。
但她也深知,分头行事乃为最佳,此刻便也点头,仍有难舍道:“可是...此去一别,便是要大半年不能相见,我想你了怎么办...”
唐西笑着,命人取来事先准备好的伪装面具,亲自为霍芊秋带上,并道:“此前,想让你叫王翠花,只是个玩笑。如今,你便叫杨昭,乃是男儿身,前赴武举。但要记住,武举之时万万不可使用药王谷的武艺,以免暴露身份。我知道遂州也有你们药王谷的分舵,坐实你杨氏后人的身份,应该不难办到。”
“我们在长安相见吧,若是想我了,就给我飞鸽传信,你知道暗号的。”
霍芊秋眼角噙泪,难掩离别不舍,深情地抱了抱唐西,久久不动。
但下一刻,稍稍话别之后,倒也干脆地带人离去。
霍芊秋离去后,便只剩下唐西和裴一命二人。
二人带上了面具伪装后,唐西说道:“老裴,从现在开始,我们便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在前往羌州之前,我们仍需去大营面见贺南风一面。不过,我们刚刚突袭过大营,不便太早出现。”
“眼下,我们先回碎葉城,还有些事情要准备。”
说定之后,两人连夜赶回了碎葉城。
碎葉城,王宫中。
愕多勒也知道唐西的“新面目”,唐西要以“郝仁”的身份进入突厥王宫,倒也不难。
驰勒可汗重回大草原后,这座王宫便由愕多勒打理。
唐西来到唐以安的密室,打开了李二的棺材,本想对他有所交代,但这货“孵蛋”孵出了至高境界,竟如何叫都不醒,便只能留下书信。
并交代愕多勒,等李二醒来后,亲自交予他手。
而在此间隙,唐西察觉到李二怀中的那枚巨蛋出现了一些裂痕...似有东西将要破壳而出,这不免再次让唐西对之大肆好奇起来。
三日后。
既是落魄寒门,唐西便找来了一件布衣,又让裴一命装成驼背老奴的形象。
二人带着一辆四处漏风的破旧马车,就如此“悲惨”地踏上了前往羌州的路途。
接近龟兹城的时候,两人被贺南风的斥候发现,并拦下。
这本就是唐西故意为之,便是要明面见贺南风一面。
将一封书信交给斥候,唐西以“郝仁”之名,声称乃是贺南风的表亲,并请求一见。
斥候对二人的身份深表怀疑,毕竟正常“亲戚”,谁会到战场上求见?
但听闻是主帅的表亲,斥候倒也不敢不传。
有了几日前唐西的那封信,贺南风收到消息,便也知道是唐西来了。
两方有了约定,贺南风很客气地在营帐中对二人进行款待。
席间。
摒退众人后,贺南风直言道:“看你这一身布衣,故作文绉绉的姿态,这是要上京考取功名?”
唐西并未否认,道:“贺大人好眼力!不过,此去羌州路途遥远,且凶险未卜,还需大人相助啊!”
贺南风轻笑两声:“真正的郝仁,已在两年前死去,且就死在突厥人的碎葉城中,恰好就让你占用了身份。他本是秀才之身,你若要参加科举,倒可免去了乡试的琐碎。”
“州县的解试,重帖经、墨义。你只要稍微熟读诗书,就不难中举。但古人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科举最难的是,三年一考的春闱和殿试,若非有点真才实学,可莫谈登堂入室。”
唐西笑道:“贺大人对我没有信心?”
贺南风轻笑:“然,也并非说有实学,就适合为官。纵观朝野,怀才不遇者,大有人在。若无良重举贤,你就是学冠五车,也是枉然。”
说着,贺南风执笔案前,快速写下了一封举贤信交给唐西。
唐西却并未接过,道:“此来,并非要你的举贤信。相反,我们两者之间,要尽量撇开复杂的关系。我只需要你的通关文牒,让我二人得以经吐蕃,转道羌州。”
贺南风收回手,诧异道:“吐蕃?为何要舍近求远?有本官手谕,你大可堂而皇之的经陇右道返回中原。”
唐西故作神秘:“余后,贺大人自会清楚用意,此番且先不谈。”
贺南风微哼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片刻后,将一则文牒交给唐西,并道:“本官会派几名兵甲陪同你前往吐蕃,吐蕃境内朝局不稳,有我官军相护,可保你安全。唐少主信心满满,日后若是高登庙堂,可要记住今日本官相助之情。”
唐西大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