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千牛卫派去交涉的部将,倒是没有遭到斩杀,并带回了李潇潇同意会面的回复。
时间就定在一个时辰之后,于两军阵前千米处设立了一个简单的营帐,当作是谈判的地点。
李潇潇果然来了。
而且,此来似乎正是为了等唐西的“求见”。
千牛卫大营中。
侍卫取来了装有狙击枪的盒子,唐西脸色肃然,一手抚在盒身上,而后对李二说道:“神宗陛下,我此去有八成把握能让李潇潇退兵。但以防万一,仍需你指出此山中的逃生密道。若有意外,我等也可避其锋芒,先由密道逃生,再作筹谋。”
李二听后,却是哼了一声:“八成?也就是说你也没有必得的把握,那还不如让朕前去将之绑来。这女娃娃连朕的陵寝都敢攻,当真是大逆不道。朕出手,也算是清理门户。”
唐西摇了摇头:“不可!保罗和倭国死士一来,李潇潇转眼便至,想必两者之间是有所联系的。保罗深知你的存在和厉害,李潇潇同样不无知晓。他们恐怕已有制住你的方法,你贸然前去,恐是自投罗网。”
“你的安危很重要,这关乎我们是否能到达终极之地,还是不要冒险。你留在军中更为稳妥,我独自一人前去,即可!”
李二又哼了一声:“朕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语气中虽是不屑,但李二终是没再坚持亲自出手。
到了会面的时间。
在千牛卫的准备下,唐西换上了一身金甲,将狙击枪取出包好,负在身后,带领着一千骑兵出营而去。
前方场中,一顶简易的营帐被搭起。
说是营帐,其实也不过是一处简单撑起的布帐“凉亭”,四面通透。
中间摆了一张小横桌,相对各设一席,薄酒清茶。
千骑在营帐前百米处止步,唐西下马步行而去。
李潇潇一身龙袍,早已在帐中等候,身边跟着一名老太监。
见到唐西走来,便挥手令退了太监,而后为他倒了一杯茶。
入座。
唐西解下狙击枪,横在自己的腿上,目光冷漠地盯着她。
她仍是一贯的端庄素雅,却是比初初相见之时,多了一丝令人难懂的深沉城府。
看起来渐显帝王之象,难免就少了回眸时的“少女无邪”。
“你晚了一刻钟才到,看来并不怎么重视与朕的约定。”
她缓缓开口。
唐西轻笑,淡漠道:“约定,或许就是这个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不比刀子好用。”
李潇潇刚想伸向茶杯的手,忽而顿住。
她知道唐西此时,是在暗指淞县刺杀一事。曾几何时,他俩也是相互约定,此生不负,却奈何成了如今的兵戈相见,各持利器。
在这一瞬间,李潇潇眼中闪过了一眸“愧疚”,但转瞬即逝,幽幽浅笑道:“淞县之事,朕是负你。然,朕乃帝王,功在社稷千秋。你当也知道,朕不可能眷恋儿女私情。”
“杀你,也是社稷稳固的一件。只有你死,那个人才会给朕机会。”
唐西冷笑:“哦?但我现在还活着,说明你还是得不到你还想要的。”
李潇潇居然毫不掩饰地点头:“是的,但快了。很快你便会自动将你的人头奉上,你信吗?”
说着,便挥了挥手。
百米外的一名老太监,随即手持着一个锦木盒子走了过来。
放到唐西面前,而后躬身退去。
唐西不明所以,便只是冷冷望着李潇潇。
李潇潇复而开口道:“不想看看吗?朕送你的礼物,很好看的。”
唐西呵呵一笑,反而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嗤之以鼻,冷笑不语。
李潇潇却也不在意,动手打开了盒子,说道:“看看吧!你自己的手艺,绑得很好看。”
唐西本不想看,但听到李潇潇说是“你自己的手艺”时,便忍不住撇去了一眼目光。
这一看,顿然令唐西大惊失色。
盒子里是一束头发,被编成辫子,在辫子的末端用红绳扎成了一个蝴蝶结...
这个蝴蝶结的绑扎手法,在大周并不常见,但唐西却是认得出来。
因为这就是他在起程赶来云台山前,亲自给小纳吉绑上的。
那时候,小纳吉还兴奋了好一阵,逢人便展示说:“这是爹爹给我绑的花蝴蝶,你看美不美?”
此时,这根蝴蝶辫子被割断,出现在这个盒子里。
不外乎是在说明,小纳吉遇到了危险。
唐西顿时怒火横生,伸手将纳吉的束发紧紧攥在手中,怒视着李潇潇,狠厉道:“你想怎样?纳吉若有事,你必死于我手...”
李潇潇却大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会先问妲雅,没想到你倒是更在意那个小女孩的安危。那就最好了,不过你放心,朕不会为难妲雅母子。反而会让她们在长安好好活着,甚至会给他们安排一门好的亲事,享尽荣华富贵。”
这话,倒是令唐西有些讶然起来。
李潇潇弄来纳吉的头发,本以为是要以此威胁唐西,此时却道不会威胁她们的安全,这是什么意思?
唐西自然不会认为李潇潇能有什么“好心”,便回道:“哼!少在此装蒜!你不是不会,是不敢吧?突厥部数十万大军,驰勒爱女如命,你若敢对妲雅母女不利,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闻言,李潇潇却摇起头来:“如果你是这么想,那么就错了。伊贺由子你还记得吧?她在赶来此处之前,已经在驰勒军中释放了尸魈蛊,现在的突厥部自顾不暇,朕何惧他们?”
“你在新罗、蓬莱都命人释放过蛊虫,自然知道尸魈的厉害。驰勒还有手脚来解救她俩吗?呵呵,所以说留着妲雅母女的性命,单纯只是朕的善心而已。”
唐西大惊。
若李潇潇此话当真,那么驰勒所部就不单是手脚被缚那么简单,大草原甚至会沦为下一个尸魈的国度,后果不堪设想。
而李潇潇如此布局,并千方百计想取唐西性命,究其原因到底是为何?
唐西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说道:“如果你只是想取我性命,大可不必牵扯其他人,放了无关人等,你我生死各由天定。只是,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
李潇潇闻言,脸色逐渐变冷,像是内心的某处逆鳞被触碰,眼中闪过了狠色,道:“无关人等?呵呵,在朕看来,与你有关系之人都该死,包括仪天!何来无关人等?你当然想不起来朕为何会恨你,你和她一样,都将朕视如无物。”
“朕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哪怕是玉石俱焚!你不记得也好,反正你们都得死。但在死之前,你们必会尝尽天下至痛,诛心之刑。”
“来人!”
她说着,忽然又叫了一声“来人”。
远处的老太监再次走了过来,这回的手上拿着一卷圣旨。
李潇潇取过圣旨,并未立即表示什么,而是接道:“那个人说了,你生死皆可。但朕以为,如果你活着,始终是一种变数。所以,此来是必要取你性命的。不过现在,朕要改变主意了。朕要让你活着,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是一道圣旨,在你看之前,朕要让你先知道两个事实,你听好了。”
唐西黯然沉默,手却悄然摸了腿上的狙击枪。
“你以为,纳吉叫你爹爹,是因为受伤记忆缺失的缘故,对吧?而你从未见过妲雅的驸马,那么,就不好奇纳吉的真正生父是谁?”李潇潇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说道。
这也是唐西的一个疑问,为何纳吉管他叫“爹爹”,身为母亲的妲雅却从未“指正”过。
李潇潇接道:“当年碎葉城幽室之时,你毒发狂暴,对妲雅做出了禽兽之事,没过多久她便怀了身孕。而她被困十余载,未曾有过心悦之人,只与你有过接触,因此纳吉便只能是你的孩子。可知?”
“纳吉叫得没错,你真的是她爹爹。当初,朕命隐藏在仪天千牛卫中的暗桩绑架纳吉,原本想嫁祸给仪天,令你们相互争斗。没想到被你半途将纳吉救了,那时候朕就已暗中得知你们是父女关系。”
唐西心头大震。
回想起,当年淞县之时,愕多玛相救,唐西自称欠妲雅一命。
愕多玛却说,是欠两条命才对。当时,唐西还尤为纳闷,为什么是两条命?
此番想来,若李潇潇此话是真,那便真是两条命了。
另一条“命”,指的便是纳吉。
同时也解释了,妲雅为何会指派愕多玛暗中保护唐西,不外乎是不想让纳吉没有父亲。
但这在周围的人看来,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唐西身在其中,大智若愚,竟此时方才醒悟:纳吉真的是他的“宝贝”。
怪不得纳吉叫“爹爹”的时候,妲雅从来都是一副放任的状态。
后知后觉,唐西除了有一丝欣喜之外,更多的却是不安。
妲雅母女在李潇潇手上,相当于困住了唐西的手脚。
唐西此时已经相信了这点,但想了想,不能在李潇潇面前表露出过多担忧之色,甚至是得否认与纳吉的关系。
下一刻,却是轻笑道:“荒谬!你莫要以为信口雌黄,凭空为我找出个女儿来,逼我就范。想太多了,纳吉若真是我的骨肉,妲雅不说,驰勒也会与我明说,你无需胡言乱语。”
一旦承认纳吉的身份,间接就使李潇潇手上的筹码更多、更重。即便违心,唐西也觉得该极力否认。
李潇潇却道:“你不承认不要紧,朕又不是来给你报喜的。你之前进宫见过仪天了,是吧?有没有见到一个和纳吉差不多大的小皇孙?你又想不想知道他是何人所出?”
唐西冷哼:“你想说就说,无需故弄玄虚。”
李潇潇带着一丝黠笑道:“那个小皇孙,本姓唐,叫唐喜儿。你说她的生父是谁?”
唐西身形一颤,李潇潇此言是在暗指喜儿也是唐西的孩儿?
这怎么可能?
在皇室当中,唐西只和李潇潇有过圆房。如果喜儿的生父是唐西,那么他的生母...就只能是李潇潇!
心中如旱地惊雷,李潇潇也是在暗指,她就是喜儿的生母吗?
但若真是如此,她又为何要取唐西性命?
她告诉唐西这个隐秘的目的,又是什么?
稳了稳情绪,唐西佯装淡然道:“天下唐姓之人,多如大漠黄沙。小皇孙姓唐,与我何干?我无需知道。”
李潇潇却阴笑道:“当真?那好,你可以看这道圣旨了。”
说着,便将圣旨直接丢在了面前的案上。
唐西本不想看,但李潇潇扔下圣旨的时候,卷轴自动打开了一点,他余光一扫,却是见到了。
仅仅是看到了一角,唐西不禁神色大变起来,下一刻直接抓起圣旨展开...
这时,李潇潇冷酷道:“既然你不承认与此二人有关系,当然也不会介意朕赐婚他们两个吧?朕回宫之后,这道圣旨便会颁下,让纳吉和喜儿定下婚约。多年后,一及弱冠,便大婚圆房。”
“而后,等他们育有子嗣。朕再跟他们明说,其实他俩是姐弟关系...哈哈...这多好玩啊!你说,这样的打击,他们能不能受得了?对他们来讲是不是一个诛心之痛?”
“而作为他们两个的生父,你会不会生不如死?哈哈哈...”
手中的圣旨,也确实如李潇潇所言,是一张赐婚的诏书。
而受封之人,也正是纳吉和喜儿两姐弟。
唐西怒目欲裂。
这圣旨一旦颁下,日后真相爆出,不单是对二人来讲等同诛心,对唐西更甚。
何仇何怨?居然使得李潇潇要用如此手段,来“摆布”唐西。
她歹毒之至,竟想促使唐西的一对儿女“成婚”...
下一刻,唐少主怒火攻心,已然是把持不住,撕碎手中圣旨后,快速解开狙击枪,打开保险,便直指李潇潇的头颅...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快速完成,完全不给李潇潇反应的机会。
而李潇潇似乎也料到唐西看过后会暴怒,却是淡定自若,既未闪身躲开,也未叫人救驾。
唐西的手扣在扳机上,数次想直接开枪,但终究是忍了一步,怒道:“畜生!如果喜儿是我孩儿,你当也是他的母亲。为何想做此丧尽人伦之事?你简直猪狗不如!”
李潇潇顿然也变得火怒起来,虽是被枪口顶着,却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指着唐西,恶毒道:“畜生?你以为这就算畜生?你知道仪天怎么死的吗?是朕命人假扮成你的样子,然后割下了她的脑袋,就当着喜儿的面。”
“喜儿襁褓之时,就是由仪天带大的,对仪天的感情胜过所有人。朕告诉他,是他的父亲唐西杀死了他的皇曾祖母。现在,他应该恨你入骨了。还有,朕也不会留着妲雅,而且会用同样的方法,以你的面目去杀死她。”
“如此一来,多年以后,你的一对儿女悖逆伦常,结为了夫妻。同时,又将你视为仇人、畜生、禽兽,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哈哈哈...”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朕并非李潇潇。你想不想知道朕是在何时何地,将她替换了?嘿嘿!”
唐西一副将要浑身冒火的神态。
莫说此时的“李潇潇”已经自称不是李潇潇,即便没说,唐西也已然把控不住情绪,狠狠地扣中了扳机。
嚓!
难以置信的是,子弹居然没有出膛。
唐西又试了几次,但仍是无果。
“李潇潇”阴狠笑道:“意外是吧?还有更意外的。”
“动手!”
随着“李潇潇”的一声大喊,她身后阵营中忽然极速跑来了一个黑影,速度令人肉眼难辨。
冲到近前,便直接对唐西击出一拳。
唐西的反应也是斐然,收枪横在胸前一挡。
砰!
黑影这一拳,打在狙击枪身上,直将唐西击退了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