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口中的不对称战争,顾名思义,指地就是避开敌人的锋芒,以自身的长处痛击对方的短处,与所谓的“扬长避短”,有异曲同工之妙。
倭国水师强大,以新罗的国力无法与之在海上争霸,是不可避免要被对方登陆的。
只是在此之前,必然先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新罗半岛多山地,不利于骑兵冲杀,陆上步卒的作用便会很明显。而如何巧妙地利用山地之势,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次日,朴先生带着唐西登上了济州本岛。
作为新罗国最大的海上岛屿,此处也颇具繁荣,拥有良田千顷,相当于新罗的海上门户。
而唐西有意让朴先生为他引荐新罗王,朴先生却似乎显得并不着急,一直在借口推辞,说什么我王此时不宜相见。
直到半个月之后,岛上突然来了一支商队,随行约有百人之多。
济州道的“刺史”,乃是朴先生的手下门生。
由此可见,朴先生在没有下野之前,必然身居高位。他手下的门生能当上一方大吏,作为“老师”的他肯定也不会差。
接待商队的晚宴,朴先生邀请了唐西二人出席。
而唐西在见到商队的领头人时,就发觉了一丝不对。
这“带头大哥”气质儒雅,沉稳笃定,略带着威严,隐隐有王霸之气,且新罗众人对之毕恭毕敬,甚至让他坐在“刺史”的主位之上。
能让新罗一方大吏和朴先生这位“贤者”主动让位之人,应该身份不小,甚至有可能是王公贵族,乃至于微服私访的新罗王。
事实也正是如此,来人正是扮成商人的新罗王。
那一晚,经过朴先生的引荐后,几人在一处密室中交谈了整晚。
而唐西除了交出“水雷”的制作诀窍之外,还为新罗王献上了三大计策,保倭国登陆后深陷泥潭。
第一,便是举国之力,深挖地道,一旦倭国撕毁海上的防线登陆后,以地道的“盘根错节”和神出鬼没,与之打不对称的巷战。
同时挖空山体,用以保护平民和存粮。
倭国人登陆后,以为可以轻松击溃新罗陆上的军队。其实不然,新罗最大的有生力量会藏在山中、地底,以地道众多的出入口,伺机奇袭。
放火、冲杀、一击即退、甚至是投掷火药...等等,无所不用其极。
得手后,又可以通过地道安全转移、撤退。如此一来,倭国人占据的只有空城,还可能被暗中当成靶子来打。
第二,在倭国动手之前,囤积大量的“黑火油”。
黑火油,指的便是石油的原油。
在这个时代,百姓虽然已经发现了石油的特性,但开采发掘的手段缺乏,使用率并不高,且只能采集一些地表浅处的资源。
唐西要新罗王在各地疯狂采购、开采石油,却没有指明要做什么用。
第三,尽可能多的建造一些轻便的小帆船,越多越好。
遇上材料不足,甚至拆大船造小船也不足为惜。但同样,唐西也没有就此解释其中的原因,只是让新罗王一切按照要求来做。
新罗王得知唐西可以让火药在水中爆炸,已然对之极为赞赏,加上朴先生在旁劝诫。即便此举隐藏着极大的风险,他也仍是决定与唐西孤注一掷,一一按部去准备。
随后,唐西又着手制作几种新型的“水雷”和武器,将之制作的方法,交给了新罗王的工匠。
而准备这些防御手段,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需要用到极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好在新罗王室,在其国内颇得民心。一经暗中发动,几乎全民参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甚至比大周朝臣民的凝聚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
时光荏苒,匆匆两年如指间流沙,过而不往。
万物变迁,物是人非。
唐少主的心境犹比初来之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两年来,他辗转于新罗各地,见证了地道战网络那些巨大工程的始与末。
两年的时间建造,虽有些仓促,但地道的网络已然初具规模,足以应对与倭国的巷战。
而在“三八线”附近的群山之间,大量的山体被掏空,形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粮仓和避难所。
三八线往北,作为大后方,重点修筑城池,固守阵地。
当然,未免倭国大军借道从北面突入,新罗北部的大片山地被埋下了密密麻麻的地雷,隔开了安全缓冲距离。
此时的唐西,已经离开了济州,远在新罗的南都---汉城。
新罗与大周一样,拥有两座都城,北部是平壤,南部是汉城。
站在汉城高耸的城墙之上,唐少主目光远视,望着仁川海港的方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根据朴先生当初的推测,倭国人会在两年后对新罗发动海战。但战争需要一定的借口,如今两年已过,这“借口”却还是始终未到,令唐西有些讶异。
而在“阔别”大周的两年间,朴先生依仗往来商队之便,为唐西打探到了许多国内的消息。
李潇潇刺杀唐西“成功”以后,便公布了他的死讯。缘由是重病暴毙,并为他风光举行“大礼”,随便找了个空棺材就葬入了皇陵。
对此,仪天的态度倒是很平静,既未质疑唐西的死因,也未参与他的丧事。
针对北突厥的战争,从一开始的白热化,逐渐陷入了胶着。
大周和驰勒的大军虽强,但塔尔里木也是一代将才,用兵如身,加上刘琨山和陈四海的残部相助,硬是撑了两年不倒,但大部版图已然落入了两军之手。
恐怕,彻底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吐蕃这边,大周为格尔丹王平定了两大王子的割据后,并未就此撤兵,居然是赖着不走了。
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割据再生,实际上有举兵占领之意。
格尔丹大权刚刚夺回,且经历大战之后,国力空虚,不敢与大周反目,只能忍痛继续养着大周数十万大军。而这样的情况,实际无异于吐蕃已经被大周控制。
引兵平叛,也相当于引狼入室,而狼心贪婪。
唐西麾下的衣食行商会已然覆灭,唐西死讯一出,李潇潇便以圣人的身份试图掌管商会的一切事务,并大力改制,消除唐西留下的影响力。
遇上不服者,皆杀。
龟兹城倒是保留了下来,在愕多玛的告知后,妲雅保下了龟兹城的臣民。
龟兹城在唐三彩和西突厥的共同运营下,倒是日渐繁荣。
李潇潇明知唐西生死难料,但见这两年未曾出现在大周境内,倒也一时没有对龟兹城动手,而是静观其变。
龟兹城中的兵甲,乃是唐西之前留下的后招。唐西若不死,重归大周,这群人必会在他的指示下对立朝廷。故此,李潇潇虽暂时未出手,也不是说就此放过了龟兹。
霍长青身在长安,却是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其女,霍芊秋则留在洛阳掌管药王谷,李潇潇倒是没有对她下手。
而得知唐少主的“死讯”,据说霍大美女黯然了数月...
裴一命伤愈之后,数次要求偷偷潜返大周,但都被唐西阻止。
刀神失臂,却也仍有刀神之威,那一招“刀神一吻”依旧冠绝群雄。
“老裴啊,你想家了没?”
城墙之上,唐西眺望着远山落日,忽然说道。
裴一命笑了笑:“裴某何以为家?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热依。”
他们远在新罗,消息闭塞,但朴先生还是为裴一命打探到了他女儿的消息,并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就叫热依。
唐西却道:“放宽心,她与妲雅一道,生活可比你我好得太多了。你们终会有相认相知的时候,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都活着。”
裴一命也笑道:“她很努力!据说跟在突厥人身边,还当上了突厥小公主的先生。”
唐西顿首道:“嗯!短短两年,事情还真是不少。谁能想到,妲雅当年怪病初愈,就突然有了个女儿?而你的热依,居然成了那小公主的启蒙先生?”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走来了一名侍者。
躬身道:“姬先生,昌先生,大王有紧急军务,有请两位。”
唐西二人在新罗扎根之后,便用了化名,正是朴先生为他们取的“朴姬、朴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