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李潇潇淡淡道。
唐西此时说起了“夫妻”之言，却是令她感到某种意外的“惊喜”。
唐西接道：“为夫以为，潇潇应该封这些藩王。但怎么封赏法，要十分考究。”
他既已画圆之法，暂时退去了君臣之别，眼下与李潇潇便只是夫妻关系。称呼便改为了“为夫”，更喊起了女帝的小名。
而后，又道：“大周十大节度使和藩王之中，谁曾与刘琨山定下了盟约，我们并不知道。如果全部册封，这些怀有异心的人再次拥有兵权在手的话，对朝廷会十分不利。奸臣我们无法全然得知，但忠臣却可以看出来一两个。”
“河西府的郭子昭，岭南王李兴唐，这两人都是忠臣，应当首先册封。但要换个方式封赏，郭子昭只是节度使，并无藩王的爵位。可照例让他继续顶着河西节度使的官位，但人不可返回河西府，至于兵权就交给他的儿子郭放。”
“李兴唐乃是皇室宗亲，按道理无需防范他。但他既是藩王，又是一方节度使，且威望极高，仪天上皇不会安心。可照例封李兴唐为岭南王，至于剑南节度使一职就不能给他了，而是要给他的儿子，李佑。”
“郭放和李佑现如今都在西域带兵，西域如一泥潭，他们两个即便有兵权也无法威胁朝廷。至于剩下的那些人，潇潇只需采取一个策略：拖、乱。”
李潇潇闻言，有些不解道：“何为拖、乱？”
唐西若有所指道：“由于上皇寿宴和禅让大典的缘故，这些藩王节度使，现在就在洛阳城中。夫人可以下一道圣旨，延缓这些人的回程，并要他们上表一份述职奏折，用以论功行赏。”
“而你批阅这些奏折是需要时间的，尽可能的拖时间，暂时把他们都绑在洛阳。而后派出几个御命钦差，前往这些藩王节度使的属地，以核查之名暂时接管兵权。然后，再逐一册封。”
“不过，新一轮的册封，不能按照原来的属地。例如，范阳节度使要调往朔方，平庐节度使要去河东履新，且不可随带任何旧部属，将他们原本的司职之地打乱。”
李潇潇听后，大致明白了唐西的意思。
不外乎是，分权夺兵，“投闲置散”，名义上这些人还是身在原来的高位，但必须离开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属地和将领，重头开始。
且，朝廷一旦收回了各地节度使和藩王的兵权，便不会再轻易下放。届时，即便是这些人当中，有人怀有异心，也是无兵可用，成了没牙的老虎。
沉思了片刻后，李潇潇犹有忧心道：“话说得容易，可是这些人老谋深算，岂会轻易屈服？恐怕，朕圣旨一下，便会惹来他们的强烈反对。”
唐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潇潇也无需担心，内阁官员定会帮你。仪天上皇早有削藩之心，你如此安排，便是顺了她的意思。你我都了然于胸，内阁成员都是上皇的人，你从了上皇的意思，他们不帮你，帮谁？”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必须在册封之前，拿到各路节度使的兵权。而，想要各地的藩兵受命，并非易事。你必须选出合适的人选，去负责此事。人选分文武两位，文臣选庞达，他贵为三公之首，德高望重，必能从律法的角度去说服藩兵将领。武将就选李兴唐，他是大周唯一的天策上将，军中无人不服。”
“此二人前往各大属地取回兵权，料想无人敢不听。但未免意外，再命李兴唐带领皇城军随行，如遇反抗，皆斩不饶。雷霆手段，务必在半月内收回所有兵权。”
李潇潇眉目蹙动，她虽无理政的经验，但天资聪颖，自然也能从唐西的话语中听出一些玄妙，处理藩王节度使的事务，也必然需要如此婉转。
片刻后，李潇潇轻轻说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你本来可以假装什么都不懂，就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后宫之主...”
唐西却是戛然一笑：“刚才不是说了吗？一丈之内，你我只是夫妻，以夫之名，唐西理应为妻解忧。”
李潇潇内心一颤：“那一丈之外呢？”
唐西面色一收，随即两脚退出了“圈外”，正色道：“一丈之外，你们便为君臣。”
说着，他连称呼都改了：“陛下，臣还有一事请奏。臣，身出九流，不善统管后宫事宜。且懒散惯了，局促于宫廷的条条框框，未免抑郁。而臣下家仇未报，刻不敢忘。此生必然要将当年屠我唐家满门之人，诛杀于刀下，方可令泉下双亲瞑目。”
“若臣久居宫中，必然难以成事。因此，万请陛下准我出宫。”
李潇潇听着，不知为何，听到唐西有出宫的想法时，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丝失落感。
而唐西“以夫之名”，先是教会李潇潇如何婉转藩王的册封，恐怕是将此当作一个“交易”。
那便是：我教你怎么处理藩王的“危机”，而你还我人情，准我出宫。
李潇潇虽涉世未深，但仍也知道唐西此番的深意，却又不觉有些黯然的思绪。
他...与我之间，难道就只是“交易利用”的关系吗？
为何他要离开，我会有些不开心的感觉...
李潇潇顿然陷入左右不定的复杂情绪中。
而见到李潇潇未曾回话，唐少主还以为对方顾及“颜面”，一时难以决定。
毕竟，皇帝的侧圣，后宫之主，不留在宫中“安分守己”，总往外跑，抛头露面的，未免有失皇室的门楣。
便道：“陛下无需现在答应，可以认真考虑。臣下即便出宫，也是暗中行事，不会辱及皇家，还请放心。”
说完，便鞠了一躬，又道：“臣下的话已说完，这就告退。”
李潇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说道：“侧圣唐西，突感不适，恐有患疾。特许私下养病，众臣不可随意打扰，后宫事务暂由禁军统领婉儿负责，直至侧圣痊愈。”
唐西已经打开了寝室的门，此时听到李潇潇为他找了个借口，推掉宫中的琐碎，立马顿住身形，轻轻一笑，回身道：“谢陛下体恤，臣下感激不尽。”
说着，便跨出了门外。
但没走两步，忽然像想起了某事，又折返回来：“对了，陛下！我将朝臣们上供给您的百名面首，打入了某个偏僻的宫室内。这事要怪就怪我，与其他人无关。”
面首？
一听到这两个字，李潇潇面色一红，有些娇羞道：“你...此事何须告知于我？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朕不管...”
唐西“哦”了一声，往回关门，并离去。
李潇潇复而“如释重负”，在唐西说出面首一事时，她居然有一刻想要跟他解释：朕...永远不会召见面首...
能和朕有皇子的人，只能是朕的英雄...
而在想到这个“英雄”时，李潇潇的内心居然浮起了唐少主的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