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唐西在地牢冰冷的地板上醒来,一大早就被前来的禁军侍卫给拖了出去。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缘故,唐西已经难以自己走动,只能被人左右搀扶着。
刘野很“精心”的为他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囚车,大概就只能容下一人的样子,根本再无活动的空间。
药王谷距离龟兹的路途不近,大约需要两三日的路程。
身在药王谷的五千禁军已经准备妥当,随着刘野的一声令下,便浩浩荡荡地出了药王谷。
此次前往龟兹,安西王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在自己的老巢前,声势浩大的接受十万禁军的投诚,并广告天下,以此来打击朝廷的军心。
而后,再当众砍了唐西的脑袋,传出去的消息便是:仪天皇帝派来的平西大将已被诛杀,朝堂软弱无能,大周社稷危矣!
届时,民心涌动,天下必成大乱。
如果再能逼迫被俘的李潇潇嫁给刘野,并让她亲自写下仪天皇帝昏聩乱政的“罪状”,那么对于安西叛军来说,便会更加有利。
一行十几万人,除了归降的十万禁军外,还有皇甫明的几万陇右军,像一条看不见首尾的长龙,浩浩荡荡的往身在大漠深处的龟兹城进发。
而同一时间,河西府的郭子昭所部正在遭遇安西府联军的猛攻,已然丢了数座城池,情况危殆。
如刘野所料,李兴唐深入吐蕃,到达匹播城后,与格尔丹王的谈判并不顺利,甚至遭到了苏罗卡茨王子的追杀,生死未卜。
形势急转直下,对大周朝而言,极端不利。
从药王谷逃出的武章和婉儿,也已经不知去向,除了仍在负隅顽抗的郭子昭之外,西域再无朝廷的势力存在。
也正如当时唐西所料,突厥族和吐蕃的苏罗卡茨王子果然同时出兵,切断了进入西域的通道,官军无法通行,令郭子昭部辎重告急。
大周朝有两个都城,明面上长安才是正都,但洛阳也有神都之名。
身在洛阳皇宫中的仪天皇帝,并没有得到她先前想要的结果。中原各大藩王平静出奇,并没有因为安西王的“取胜”,而竞相附和,一时令这位千古女帝陷入了被动。
黄昏时刻。
大军行进的速度极快,也不知开出了多远。
唐少主被套牢在囚车之上,无奈看着云卷云舒,风起风停。
大漠的风景,与之中原别有迥异,各有千秋,但无一不令人神怡。
沦为阶下囚,唐少主本不该在此时欣赏这路过的美景,但困于牢笼,又奈何无计可施。
夕阳最红的时候,刘野命令队伍在一处绿洲中扎营休整,并开始生火做饭。
唐西的囚车被“扔”在绿洲的最外围,只留下一个小队看守。
大漠前后上千里,大部分地方是无人居住的。刘野笃定,一旦进入了安西府内的沙漠地带,唐西便等同羊入虎口,再难有翻身之力。即便他使诡计逃脱,也逃不出这茫茫大漠。
故此,并未对他严加看守。
唐少主坐在囚车上,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饥渴难耐。
刚想叫唤看守的士兵,要点水喝。
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少女”香味,由远及近...
霍芊秋突然在他的囚车前出现,并将一个装满水的水袋伸到他面前。
唐西有些惊讶,但不问缘由,先是接过水袋狠狠喝了个满足后,才开口问道:“霍医仙居然能够自由活动?他们对你这么放心吗?”
按理说,霍长青被俘,身为少谷主的霍芊秋也应该被关起来才对,但此时的她却似乎不受限制。
看守的侍卫甚至对她视而不见,任由她靠近唐西。
霍芊秋此时脸色蜡白,没有了之前的可爱俏皮模样。她撩起自己左臂的长袖,露出了手臂上一根深入血肉的银针,苦笑道:“华山派的银针锁魂之法,你那个好随从做的好事。有了这根银针在,本姑娘就是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你说,再关我还有什么必要?而他们给我暂时的自由,不过是为了让我父亲归附,而做出的一点忍让。”
唐西也是苦笑了一声:“好吧!说起来都是本少主的缘故,才令药王谷深陷危机。算我欠下你们一个大人情,来日必还。”
霍芊秋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笑唐西,浅笑道:“你还有来日可言?没听见刘野说了吗?一到龟兹,你就会被当众砍头。而我也一样,是吉凶难料。”
唐西呵呵一笑,却是忽然抬头望向视线尽头的落日,缓缓说道:“夕阳真美,和日出一样,总能令人心旷神怡。但它们一个代表着终结,一个代表着新生。不知,霍医仙喜欢夕阳还是日出?”
霍芊秋微微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银贼还有心情讨论这些?
难道说每一个将死之人,都有那么一刹那间“情怀满腹”?
于是,霍大美女便很可爱地回了一句:“本姑娘还喜欢永生呢,你能给吗?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唐少主笑道:“有时候终结是为了新生。而新生,则间接预示着消亡。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定论的,一时得失,算得了什么?霍医仙相信奇迹吗?如果相信,那么本少主就必定还有来日。”
闻言,霍芊秋的目光一闪,一把揪住唐西的衣袖,低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后招?像你这般自恋自负的可恶银贼,不可能甘心接受死亡。”
唐西被她这么一扯,牵动了身上的伤势,面容有些痛苦地回道:“霍医仙轻点,本少主身上有伤,你想让我叫出来吗?那我叫咯?再不放手,别怪我叫非礼。”
听到唐西这般“轻松”的状态,霍芊秋心中更加笃定这厮有事隐瞒,便威胁的语气说道:“你说不说?你要如何摆脱如今的颓势逃出生天?不说的话,本姑娘让你疼死!”
唐少主佯装恐惧道:“深入了安西王的老巢,本少主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认命了,哪有什么后招?你别乱说!”
霍芊秋不愿相信,狠狠道:“你别以为本姑娘好糊弄!你若没有什么后招,父亲为何要我前来通知你,七日后,你体内之毒会发作?”
在药王谷之时,由于霍大美女的“一时失手”,在唐少主的身上同时下了十几种毒药。这些毒药鬼使神差般,在其体内形成了一种新毒。
此毒,连药王也无法根除,只能预测其发作的时间段。
在这之前,霍长青也已经跟唐西提醒过。
而霍长青遣其女来提醒唐西,毒药将在七日后发作,便说明他笃定唐西能活到七日之后。
刘野的“大军”到达龟兹城,只需两三日,之后便要砍了唐西。
原则上,唐西活不到七天。既是如此,霍长青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提醒唐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芊秋认为,这银贼身上必定还有什么猫腻!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