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照亮客房的刹那,缓步如老翁的秦殇忽然变作了猛兽,以狩猎的姿态冲出,到了楼下双腿弹跳,跃上了二楼,二楼又连续跳到三楼…他的跳跃与暗蛇进入饭铺时显露的一手很是相似,都是没有使用元气就达到身轻如燕的地步,但相比暗蛇使用了身法,他完全是只凭借了脚下轻微的借力,没有踩出一点儿动静,便进行了连续跳跃,无疑更加高明。与此同时,他的心思仍留了一份关注,见到刀气飞出时他的速度便降了下来,暗蛇破掉刀气时他瞬间停下,在他心里暗蛇已是死人,今夜已经失去了机会。所以暗蛇逃走时他也毫不犹豫地改为下跳,却不料这时齐丛逾竟然使出“飞剑术”隔空杀人。秦殇瞬间转变,继续向上跳跃,在飞刀击杀暗蛇的一刻,他蓦然重重一踩,直接跳到最高一层,元气惊雷般乍显,在身前一尺结成“气墙”,转瞬间便撞穿层层墙壁。“飞剑术”能够以元气御剑于远距离外杀敌,但代价是使用者元气和精神大部分都被飞剑牵制,距离太远时还需要冥想和手印配合,对自身的掌控自然就大降。齐丛逾就是被“飞剑术”拖累,从秦殇释放元气时他便果断放弃了“飞剑术”,可直到破壁而出时,他才堪堪结出一层淡薄的“气墙”。秦殇习练了无数次的拔刀,当他左手按鞘,右手按柄的一刻,身体、元气、气息已然自动调整到了最佳。他的右手这一次终于五指成握,三尺三离开刀鞘的刹那,就连当面的齐丛逾也只是看到黑色的刀刃就在“气墙”划过,然后他便收刀了。在刀柄与刀鞘碰撞的刹那,齐丛逾体内猛然一颤,他眼中的光彩骤然强烈,屏住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狂吼道:“你…”体内凌厉的刀气一闪而逝,胸口鲜血箭一般飙出,目光蓦然灰暗下去。这时“气墙”才出现涣散,才看到它已有一道裂痕。秦殇却已御刀飞走,停在一处屋顶后放眼望去,仅在金庭山附近就有好几处元气混沌,那是五境的高手在搅动天地元气,各镇还有十数处大小不一的元气气息。蒙面人的势力收买了似秦殇这般的江湖游侠、杀手等人,在外围搅局,他们真正的力量则在金庭山外偷袭重要人物。秦殇并不因为被利用而愤怒,而是平静地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而去。他的目标有两人,第一个是齐丛逾,另一位是福管家,一直负责招募门客。江湖有句俚语:纵横是江湖,落点是高山,鱼儿水里游,高手山上观。在修行者眼里,天下就如同一张大棋盘,四境之内的修行者就只是江里、湖里的鱼儿,只有五境的修行者才足够称霸一方,高高在上的俯视天下。齐丛逾的气息已然有了跃升的迹象,几乎半只脚已经跨入了五境,可他若活着,绝不会去试图杀死一名五境,即便对手只是一重山。因为四境之内修得只是元气,五境修得却是另一种力量——魄力。蒙面人给的信息里,福管家只是资源堆积出的五境,战斗经验稀松。或许因此才吸引了三名四境的好手接下了活,可结果依旧踢到了铁板。一人已经身首分离,但见福管家手里以蟒蛇皮炼制的黑鞭又缠住一人脖子,握柄轻轻一带,这人的人头就忽然凭空跳了起来。接着,一股鲜血自他脖子里冲出,黑鞭转成圈将鲜血吸附,甩向最后一人,也是境界唯一达到四境圆满的剑师。剑师眼神惊惧,双手并指交错胸前,“气墙”挡住鲜血,黑鞭毒蛇一般阴险地从鲜血中刺出,将他击退数步。不等停稳,他忽然大吼,道:“还不出手?”
福管家余光瞥了眼秦殇,元气已然收敛几分,防备秦殇的偷袭。却是这人已然失去了厮杀的胆气,故意以此干扰他的注意力,在他分神之际,护在身前的剑器飞到脚下,御剑向秦殇相反的方向逃走。剑师不蠢,清楚将火往一个江湖游侠身上引,就是自寻死路,更大的可能是对方会直接杀了他,就算秦殇只是束手旁观,他也决计逃不过福管家。反倒不如试一试相反的方向,福管家或许为了防备秦殇,会放过他一马。可江湖上能有几个低境可以从高境手里逃命?尤其是在将后背露了出来以后。未出百米,黑鞭就刺透了他的头颅。福管家收回黑鞭,活物一般盘旋在他周身,双手拢袖,笑脸相向,仿佛他是站在大王子的王府前,秦殇是来拜访的客人。他道:“小友如此实力,做个游侠、杀手的实在太轻贱自个儿了,如今我主人大周大王子殿下广募英雄豪杰,小友何不投入麾下,日后富贵爵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秦殇降到百步外,三尺三归入手中。“霸气。”
三尺三快速覆盖一层黑光。“真武修行者。”
福管家瞳孔微缩,心里对秦殇有了点忌惮,但已经知道不可化敌为友,他才更要先出手为强。黑鞭幽光一闪,鬼魅般欺身上前,长度延长数倍,大蟒一般将秦殇缠绕其中。秦殇身形腾挪,刀光翻飞,转瞬间与黑鞭碰撞了上百下,突然抓到空隙突出封锁,直奔福管家。福管家心中骇然,刚才黑鞭在秦殇身后的可能盲点尝试了上百次,可每一次刚刚发动进攻,他的刀都准确劈来。这说明秦殇的反应、速度、力量都已经与他这个五境高手相差无几,搏杀经验更是老道。福管家盯住快速拉近的秦殇,心知不能再用寻常手段来对付了。他的丹田幽光一闪,上空元气骤然激荡起来。秦殇快速拉近,三尺三刺出,却恍如刺在了叠加的牛皮上,难进寸分。他眼前凭空出现如泥沼一般黏稠的黑液,牢牢吸附住了三尺三,恶臭的气味让秦殇感到一些不适。秦殇骤然翻飞,黑鞭笔直如刀,从他背后而过。与此同时,三尺三刀身之上蓦地爆发出激烈的电光,将黑液重新化解成元气散于天地,借此抽刀飞退。然而这时,一道幽光从天空射来,秦殇强行在半空扭身闪躲,瞥到天空盘踞着一条长度惊人的黑蟒,正从其口中射出第二道幽光。第一道幽光射在地面,快速腐蚀出十数丈的大洞。秦殇双脚刚落到地面,忙又跳开,第二道幽光紧接着落下。福管家剑指一挥,那根黑鞭“嗤”的一声化为流光,闪电般飞越二人的距离,刺向空中的秦殇。秦殇回刀劈斩,旋即借助巨大的撞击力量飞退出去。福管家轻蔑一笑,剑指竖在嘴唇上,极其淡然的吐出一个音节:“摄。”
天空的黑蟒眸中幽光冥冥,释放出肉眼不可见甚至精神不可查的力量,秦殇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在地上。咚!咚!咚!咚!秦殇觉得自己的元气、身体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脑海里似有战鼓不断敲打,就连挥刀斩出刀气都无法做到。但他更清楚,在战斗中一旦被对手掌握,生死就在转眼之间了,所以自己现在必须马上做出应对。秦殇左手闪电般在自身拍了一掌,掌下毫无留情,以至于他直接喷出一口鲜血。但也正是这一掌,体内被摄住的元气得以挣脱束缚。黑色流光下一刻直刺胸膛,千钧一发之际“气墙”一闪而逝,秦殇又一次被击飞出去。福管家目中闪过惊色。他明明感觉黑鞭击穿“气墙”后,还剩一半力量,竟没能破开秦殇的体魄。可若真有如此强大的体魄,岂不说明他还未尽全力?秦殇双脚重重踩在地面,“气墙”清光之上开始流转闪电般的霸气能量。不能再让福管家掌控主动权了,自身只有一把刀,可他有黑鞭、有命魄、甚至还有自己可以出手,手段防不胜防。秦殇坚定地向福管家走去,步子甚至比平时还要缓,要稳。福管家见状操纵黑鞭缠绕攻击,每一息间“气墙”就要遭受上百次攻击,黑蟒命魄开始毫不掩饰地释放诡异的力量,但这次却被“气墙”嗡嗡震动的力量隔开。秦殇依旧缓步而行,左手悄然按住刀鞘。这时黑蟒命魄转为输出幽光,“气墙”很快出现腐蚀的痕迹,秦殇的能量也在不断化解幽光。一时半刻,谁也无法奈何谁。秦殇却以一种蛮横至极的姿态,顶着幽光的冲击,坚定而又缓慢的逼近,浑然不去在意自己的“气墙”被先一步腐蚀会如何?福管家有些慌了,他诚然不是资源堆积的废物,却也是富贵里待久了的,诸般高超的手段蓦地失效,心气本就受损,秦殇亡命凶徒的姿态更是让他产生心虚。因为他无法去和一个身价低贱的江湖游侠以命换命。对于秦殇,这一刹那的漏洞就是他的机会,他感觉幽光的力量弱了一分,黑鞭的速度慢了一分。稳定的脚步骤然发力,强逆着强大的冲击,整个人似一头凶蛮的黑熊冲破幽光,他与福管家之间就再没有了任何阻碍。搭手、握柄、拔刀。一切快到不可思议,只有通过身体,他才知道秦殇出了交错两刀,彻底毁灭了他的身体。毕竟是五境高手,临死之际,他的目光骤然明亮,耗尽精神操纵命魄做出舍身一扑。却见三尺三上螺旋交错着两道龙气,轰然斩出一道刺目的能量,黑蟒在其中悄无声息地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