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雪初飞的日子里,离京多日的赵天师终于回到了京都。
祈容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带着惜微来到国师府,登门求见;
赵天师得知惜微中了替魂邪术,也是十分震惊,据他所说,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等邪术了,不曾想竟会在京城重现。
赵天师沉默片刻,问道:“世子可知,是何人施此邪术?”
“是一个名叫无尘子的道士,落脚在城外的道观之中;可惜下官派人去捉拿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逃之夭夭;
事后,下官曾多方打听,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与来历,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所以下官断定,无尘子只是一个化名。”
“那他的长相呢,也没人认得?”
“没有。”祈容从怀里取出无尘子的画像,递给赵天师,“请天师过目。”
赵天师接过端详片刻,摇头道:“本座没见过此人,不过…替魂邪术修炼不易,此人能够不靠符箓,凭空施展,道术当在四品以上;这样的人,不该如此寂寂无名,除非……”赵天师眸中寒光一闪,沉声道:“连这张脸都是假的。”
道家也分品级,以修为划分;一品为尊,九品为下,再后面就是没有品阶的道童以及不入流的道士。
大周朝内的道士每三年可以参加一次考核,自从赵天师被敕封国师,天师道被尊为国教后,这考核地便从青城山改到了龙虎山;
一时之间,龙虎山成为道士心目中的圣地。
祈容点头,不无可惜地叹道:“下官也是这般猜测,可惜,因为不知道此人真面目,所以一直未能将他抓捕归案。”
惜微听到祈容的话,明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早在月前,她就根据无尘子骨相画出了他的原貌,也就是青阳观的明尘。
这一点,祈容早就知道,只是一来尚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想要通过他揪出后面的那条大鱼,这才迟迟没有派人抓捕;但后者一直都在狼影卫的密切监视之中。
为何在赵天师面前,祈容却要说不知道呢?
惜微是个聪明人,疑惑归疑惑,却没有说什么,甚至连眼底的异色都迅速抹去,安静乖巧地坐在椅中。
那厢,赵天师又问了几句,寒声道:“此人修炼邪术,以行恶事,乃我道门之耻,本座定会下令严查,尽快查出此人,给世子一个交代。”
“多谢国师!”祈容起身行了一礼,随即道:“不知惜微身上的邪术,国师可有办法破解?”
赵天师沉吟片刻,道:“本座在历代祖师传下来的典籍中见过这门邪术与破解之法,问题不大,只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你们三日后再来。”
赵天师的回答令祈容心中一定,再次道谢后,带着惜微离开了天师府。
车轮滚滚,朝着来时的路驶去。
惜微掀起车帘往后面望去,国师府已经在视线里化作了一个黑点,并且还在不断变小。
她搁下帘子,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为什么不告诉国师无尘子的身份?”
祈容不答,从暗格中取出一个莹白如羊脂的玉盒递给她,“这是明老刚配好的药,添了地脉紫芝,虽然不能破解你身上的邪术,但却可以修补本源的损耗。”
惜微看着玉盒,却不接过,摇头道:“我那夜损耗并不多,经过这么多日的休养再配合明老开的汤药,早已经好了,无需再浪费灵药。”
“本源损耗,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修补,只是表面看着无事而已。”见惜微不信,祈容抬手往她脸颊伸来。
这个举动令惜微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闪避,却听祈容轻喝,“不要动。”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惜微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闪避的动作,任由那只比女子还要白皙几分的手掌离自己脸颊越来越近……
在经过惜微脸颊时,祈容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越过,从惜微身后勾了一缕青丝在指尖,随即略略一捻,从中挑出一根银白发丝,“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惜微默默无语,早在数日之前,她就发现自己原本乌黑一色的长发间,夹杂了几根银丝,犹如少白头一般。
但她很清楚,无论是颜秉文还是冯氏,都没有少白头的病症,不可能遗传;而她在此之前,也从未有一根白发。
“拿着吧。”祈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将玉盒塞到惜微手中,指尖碰触时,惜微分明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不,说凉意已经不对了,是寒意,冰天雪地般的寒意!
惜微神色复杂地看着即便在车里也披着厚厚狐裘的祈容,她只是轻轻碰触,就觉得寒意渗人;
那时时刻刻被寒毒折磨的祈容……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当初在乐平县见到他时,尽管也是手脚发凉,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冷的可怕,也就是说……他的病又严重了!
祈容迟迟不见她说话,以为是在担心那些白发,笑着安慰道:“地脉紫芝最是滋养,又蕴含着大量精气;很快就能够补足你损耗的本源;虽然不足以让白发转黑,但再长出来的头发,便不会再是白色了。”
惜微抬起头,神色复杂地道:“这药……明老是开给你的吧?”
祈容一愣,很快恢复如常,摇头道:“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一剂堂找明老问个清楚。”
祈容面色一变,在与惜微对视片刻后,他颓然叹息,“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该是我说才对。”惜微神色严肃的说着,随后道:“我不知你为何要待我这样好……”八壹中文網
不等祈容说话,她先一步道:“不要说一见钟情那样的话,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贪恋美色的美化罢了;
我更相信爱恨有因,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同样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譬如永宁;又譬如……祈月。”
“你猜到了?”祈容神色复杂。
“嗯。”惜微轻轻点头,“你看到了那封诱我来京城的书信,却迟迟没有告诉我,是谁假冒你的笔迹;
事后,我从观言口中得知你将祈月禁足于闺楼之中,而时间,恰恰就是你将我从淮阳王府带出来的那一日,也就是被我刺伤的那一夜。”
“什么事情能令你在受伤的情况下大怒;又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你狠下心来将一疼爱的妹妹禁足,稍微想一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