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涟若有所思的模样，永宁嫣然一笑，纤手轻扬，随着广袖飘落，一柄绘有烟雨山水的折扇出现在她手中，徐徐轻摇。
这个动作，让娇俏明艳的她多了几分英气，“才分开几日，宋兄就不认识为弟了吗？”
她压低了嗓音，不似原音那般娇俏婉转，给人一种雌雄难辨的感觉。
宋涟神色一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中，脱口道：“你是赵宁？”
见宋涟认出了她，永宁心情大好，高兴地笑弯了眉眼，翩然转了个圈，“赵宁是我在方师那里使用的化名，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其实就算她不说，宋涟也差不多理清了思绪，一直以来坐在他前面的同窗赵宁，实际是女儿身；难怪他一直觉得后者性子有些别扭古怪，原来如此。
他撑着尚有些虚弱的身子，朝永宁郑重地揖了一礼，“多谢县主救命之恩，宋涟定当牢记于心！”
“你我是同窗，你又一向照顾我，如今你有事，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永宁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他。
宋涟眉头微微一皱，后退一步，避开衣袖外的那两只手，“以往不知县主身份，多有不敬，还请县主见谅。”
这样客气到疏离的话语，令永宁面色一变，但还是强笑着收起冷在半空中的双手，“宋兄见外了，快请起。”
“谢县主。”宋涟又行了一礼，方才直起身。
永宁原本准备了一堆话要与宋涟说，但此刻听到后者一口一个“县主”，如梗在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她方才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宋兄打算何时回书院？”
宋涟略一思索，道：“过两三日吧。”
他话音刚落，永宁便立刻道：“那我也多待几日，和宋兄一道回去。”
宋涟一怔，正要婉拒，就听永宁道：“这几日为了替宋兄解除，一直在不停奔波，还没好好看过这乐平县呢。”
不等宋涟言语，她又道：“在学堂时，宋兄曾说过，等我来了乐平县，就带我好好逛逛，尝一尝特色小吃，这次正好兑现了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宋涟，“宋兄不会食言吧？”
“不会。”宋涟有些无奈地答应。
永宁高兴地拍一拍手掌，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儿个来找宋兄。”
“县主，民妇送你出去。”李氏志身，亲自送了永宁出去。
见永宁离开，宋涟轻舒了一口气，转头见颜惜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疑惑地摸一摸脸颊，“为何这样看我，可是脸上有什么脏污？”
颜惜微抿唇一笑，打趣道：“看宋公子如何丰神俊朗，貌比潘安，连堂堂县主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宋涟满脸窘迫，“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就是见她性子有些别扭，再加上年纪小，就多照顾了一下。”
“你就没瞧见那两个耳洞？”
“瞧见了，他说是因为年幼时体弱多病，一岁多时险些夭折，有一个老道士说她是男生女相，年幼时必须得当女儿家养方才可以平安养大，所以在她十岁之前，一直都是女儿装扮，耳洞也是那个时候好的。”
颜惜微忍着笑意，再次打趣他，“宋公子观察力一向敏锐，怎么在这件事上，竟如此大意？”
“我那会儿也没多想，谁知道……她是骗我的。”宋涟以手掩面，对自己那会儿的轻信也是十分汗颜。
他见颜惜唇朱唇微启，怕她继续揪着永宁的事情不放，赶紧岔开话题，“烟月可是抓到了？”
“嗯。”颜惜微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随后道：“烟月死后，世子也派人去查过城隍庙，没发现什么痕迹，除了知道烟月背后的主子，十有八九是京城一位权贵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宋涟虽然猜到这件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如此严重，他师从方大儒，听其说起过不少京城的事情，深知那些权贵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的本事。
对那些手眼通天的人来说，除掉一个县令，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顶多就是大一点的蚂蚁。
对方在动手之前，将颜家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章氏，采蝶轩、百亩良田、刘成，等等，就连宋家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若非祈容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这个局，对于颜家而言……是个避无可避的死局。
而他，也是这个死局中的一部分！
宋涟将所有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仔细想了一遍，缓缓道：“这次没能除掉伯父，他早晚会再出手，得尽快查到他身份才行，如此才能有所防备。”
“伯父可有想起什么？”
颜惜微摇头道：“没有，那次就是很平常的叙旧，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
“世子说他回京之后，也会帮我留意。”
听到颜惜微提及祈容，宋涟心中一紧，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可有提什么要求？”
祈容心悦颜惜微，专程两次从京城赶来登门提亲，他是知道的，这次祈容帮了颜家那么大的忙，难保不会挟恩以报。
颜惜微似笑非笑地道：“世子他……”
她拖长了音，迟迟不往下说。
祈容的心本就揪紧，这会儿更是悬在了半空，紧张地追问，“他想怎样？”
颜惜微侧一侧头，不答反问，“他若非要娶我，你待如何？”
听到这话，宋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凝声道：“他若不顾你我婚约，做出强娶豪夺之事，那他与镇南侯的名声就可以不要了。”
见颜惜微垂眸不语，以为她是在担心这件事，宋涟顾不得自己尚且虚弱的身子，急忙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莫怕，我就算拼着这身功名与性命不要，也……”
颜惜微连忙捂住他的唇，“举头三尺有神灵，万万不可胡说！”
“我没有胡说。”宋涟拉下她纤细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一字一字，郑重其事地道：“你是我此生认定的娘子，除非你自己不愿，否则我绝不会任由别人将你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