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涟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摇头道:“子谦确实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淮阳王冷冷盯着他,半晌,忽地哂然一笑,“既然如此,也罢,本王与你好生说道说道。”
“前几日,本王的两个家丁失踪了,遍寻不至,本王关心他们安危,就派人查了查,结果贤侄猜怎么着,他们居然死了,杀了他们的……”淮阳王指一指地上那几个被绑成麻花的人,“便是这几个贼子。”
“竟有这样的事?”宋涟满面诧异,“他们为何要杀害王府家丁?”
“因为本王派那两个家丁去颜家盯梢,而有人不想让本王知道,颜秉文曾去找过镇南侯祈守章。”
宋涟茫然道:“小侄越听越糊涂,王爷无端端地盯颜家做什么,还有那颜秉文,他不在家中守着颜夫人灵柩,去找侯爷做什么?”
“呵呵,贤侄不去登台唱戏可惜了。”淮阳王微笑着。
柜台上的蜡烛因为燃得久,烛芯蜷曲在一起,连带着火焰也微弱了下去,一点橙黄的光影虚弱地跳动着,本就不怎么明亮的铺子越发暗影重重,幽暗不明了。
“既然贤侄不肯说实话,也罢,就由他们先说。”淮阳王拍一拍手掌。
一个五官清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从后屋走了出来,他朝淮阳王躬一躬身,来到了田老四身前,咧嘴一笑,下一刻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细长银针已是扎在田老四后颈的位置。
这银针是什么厉害东西,刚一刺入,那田老四就浑身剧烈地抽搐着,眼睛拼命往上翻,几乎看不到黑色的眼仁,因为嘴里塞了东西,他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等到银针被拔出来的时候,田老四已是浑身湿透,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眼神涣散。
少年取出他嘴里的布条,又重重一脚踢在烂泥般的田老四身上,冷笑道:“胆子够大啊,连王府的人也敢杀,说,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田老四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宋涟,“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说?”少年咧嘴一笑。
这个笑容让田老四打了个寒颤,下一刻,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痒又卷土重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厉害,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他体内啃噬钻咬……
他想借着叫喊减轻一点痛楚,可刚一张嘴,那沾满了唾沫的布条便又塞了回来,生生堵住了他的嘴。
等到银针再次拔出的时候,田老四已经口鼻流血,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抽搐着,至于那身衣裳,早就湿透了。
“王爷,属下这银针霸道,这人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出话来。”少年挠一挠头,颇有些为难。
淮阳王倒是不在意,淡淡道:“无妨,这不是还有人吗?”
那几个和田老四一起被抓来的人早就被吓破了胆,此刻听到他这么说,拼命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少年随意挑了一个取出他嘴里肮脏不堪的布条,把玩着手里滴血不沾的银针,微笑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这名汉子显然没有田老四那么硬气,连连点头,唯恐说慢一些,会落得跟田老四一样的下场。
少年满意地拍一拍汉子的脸颊,“这就对了。”
“我们原是在城外讨生活的,一日宋公子找到大哥,给了一笔银子,让我们暗中保护颜家人;大哥见银子给的足,便答应了。”
“昨日,我们跟着那颜秉文到了镇南侯府外,意外发现,还有两人跟在他身后,一看就是探子,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宋公子,哪知……宋公子居然要我们帮着他杀了那两个人,说只要事成了,就会再给我们一大笔钱。”
汉子咽了口唾沫,心虚地道:“我们被银子迷了心窍,就……就答应了,但我们真不知道是淮阳王府的人,否则借我们一个胆子都不敢。”说罢,他又急急解释道:“不过那两人都是被宋公子射杀,我等顶多就是打个下手,求王爷明……唔唔!”
最后那个“鉴”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又被堵了嘴,因为他说得已经足够了。
“贤侄还有什么辩解的话,尽管说,本王听着。”淮阳王淡淡说着,橘黄黯淡的烛光照在他半边脸上,仿佛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
宋涟脸上浮出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涩声道:“今日这场火,是王爷设下的局?”
淮阳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若非如此,如何能引贤侄上钩,不过……若能一把火将颜家烧个干净,本王也乐见其成;可惜,颜家早已经人去楼空。”
宋涟叹了口气,“王爷高明,宋某甘败下风。”
“不是本王高明,而是贤侄你关心则乱;但凡静下心来想一想,便会察觉其中的总是。”淮阳王冷冷看着他,愤怒在眸底汹涌翻滚。
“你根本就不钟情永宁,处心积虑接近她,皆是为了对付本王;偏偏那傻丫头还以为你对她一往情深,满心满眼都是你。”
宋涟不语,半晌,他道:“所以王爷是想杀我?”八壹中文網
听到这话,淮阳王忽地笑了起来,“你有举人功名在身,勉强算是有了官身,若是就这么死在本王手中,会很麻烦,所以本王替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相信贤侄会喜欢。”
淮阳王取过柜台上的一叠纸张递给宋涟,后者只看了几张便脸色大变,死死盯着淮阳王,咬牙道:“你好卑鄙!”
这叠纸是几份口供,供述宋涟在参加会试时,买通当地官员,提前拿到考题,找人代笔,这才考中的举人。
科举舞弊乃是朝廷的大忌,这几份东西一旦呈上去,宋涟不止会被剥夺举人身份,终身禁试,还会被流放边关。
除此之外,远在乐平县的宋家也会受到牵连,因为供述里还提到了宋家老爷,正是他去使的银子。
可以说,一旦定罪,无论是宋涟还是宋家都彻底完了,永无出头之日。
甚至就连绍兴府的方大儒,也会因为教出一个“徇私舞弊”的学生而名声尽丧,被人所不耻。
对于一个十年寒窗苦读,一步一步考取功名的学子来说,此举……诛身更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