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彻哥哥，你是下五旗包衣出身，无父无母无人眷顾，我虽然比你好些是上三旗包衣，可自父亲死后卫家门庭冷落入不敷出，弟弟年幼母亲又不能挑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你若娶了我等于娶了整个卫家，那样非但起不到半分助力反而会拖累你一辈子的。”
凌云彻眼睛里泛起点点星光，“只要有你在身边，能不能升官发财我不在乎。”
他早已做好了奉养岳母和小舅子的准备，要不也不会把近三两年的俸禄多数交至卫家，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嬿婉能好过些。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包衣和包衣的孩子永远只能是包衣，我不想嫁给一个普通侍卫，过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我想进宫攀高枝做人上人。”卫嬿婉眼神平静无波，起伏的胸腔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凌云彻从嗓子眼挤出声音，“我不信，你从来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上回见面你才说过这辈子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便是吃糠咽菜粗布烂衣也使得的。”
卫嬿婉冷若冰霜的说道，“由不得你不信，女子生来有好几张面孔，你怎知以往我让你见识的是我本来面目，我与你许下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为了哄你开心罢了，毕竟你越是开心给的银子也越多。”
“我不想看见你这般薄情寡义的女子。”凌云彻如遭雷击，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无法认真思考，只能根据本能做出下一步动作。
他对着卫嬿婉吼道，“你滚，你滚啊……!”
“云彻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待入了宫我们就是陌生人，谁也不会阻拦谁的前路。”
卫嬿婉按着心口强装镇定。
她转身逃离的一刹那，豆大的泪珠挥洒在空中。
卫嬿婉一路跑一路想，思绪万千。
云彻哥哥是个好人，她拖累了他两三年实在不想再拖下去了，经过上回额娘的以死相逼和这些日子额娘的转变，她已经看明白了，额娘这辈子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父亲临死前曾留下遗言，要她担起长女之责，孝顺额娘养育幼弟。
只此一句，她就逃无可逃。
倒不如遂了额娘的心愿进宫闯上一闯，每个月刨刨去家用，剩下的月例银子都攒起来，把云彻哥哥花在卫家的钱还给他，再加上他手头里的，合该够他娶一房妻子生儿育女了。
云彻哥哥在她最难过时带来的温暖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不过她还是会试着偿还，能还多少是多少。
他又不是天生欠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渐渐飘起细密的雪花，模糊了卫嬿婉的双眼。
她一个不备滑倒在冰凉的路面上，悲伤欲绝使不出爬起来的力气。
雪花飘落，大家伙纷纷往家赶，此时的大街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卫嬿婉求助无门。
原本正在加速前行的四人轿子碰上倒地的卫嬿婉，终是了停了下来。
“阿大，怎么突然停了，你莫不是又对街边的阿猫阿狗发什么善心了?”尖细刻薄的声音从精致的轿子传出，近乎掐灭了卫嬿婉刚刚燃起的希望。
打头的轿夫赶忙道歉，“爷息怒，恕小的擅作主张，路面上有位姑娘跌倒拦住了去路，天寒地冻的想先将她扶起来。”
他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有儿有女，实在见不得小姑娘受苦无人相助，却忘了轿子里那位最是阴晴不定。
“哦，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姑娘能引得你，忘了谁是主谁是奴和先前的教训。”冷冰冰暗含嘲讽的腔调威胁力十足。
话落，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掀开厚实的帘子。
卫嬿婉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发了一阵冷汗，越来越急得大雪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黝黑的眼睛里满是渴求，希望来人能将她拉起。
男子打量货物似的目光落在她稚嫩的脸上，先是不屑，转到卫嬿婉的眉眼处忽而迸发出强烈的意外之喜。
他按捺心中的惊喜，朝卫嬿婉伸出援助之手，“姑娘，快起来，女儿家细皮嫩肉的万一让雪冻坏了可怎么好。”
他可是会心疼的。
卫嬿婉紧紧握住唯一的希望，苍白的脸上挤出礼貌的笑容，“谢谢。”
男子笑意更深，露出了旁人难得一见的酒窝，“路见不平，何须言谢，姑娘不如先进我的轿子暖和暖和，随后我让家里下人送姑娘回家。”
眼前这位姑娘穿的是新衣，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面料，身边又没下人跟着，想必不是什么大家小姐。
出身普通有普通的好处，他更能拿捏的住。
他看似提问，实则不容拒绝的语气，令魏嬿婉生出莫名的恐惧。
她刚想拒绝，整个人就被拉进了轿子。
轿夫头头满脸黑线，好像他才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才对?
等卫嬿婉坐定，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方墨色帕子，慢条斯理的给她擦去脸上的冰霜雪花。
他包裹住卫嬿婉的小手不肯撒手，“姑娘姓氏名谁?家住何方？”
近在咫尺的距离，卫嬿婉不可避免的感受到来自陌生男子的气息，他的肤色比自己还要细腻白嫩，鬼迷心窍且自惭形秽的说道，“我叫卫嬿婉。”
待到卫家地址，她又犹豫了，“家住，家住……。”
虽然他拉了她一把，但她总觉的眼前这个男子不是个好相与之人，并不想同他扯上关系。
好人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男子冷哼，清冷的语调里带着微不可闻的阴气魅惑，“怎么，嬿婉姑娘是羞于提起家门?还是觉得我像坏人，不愿意同我交心。”
卫嬿婉没什么心机，禁不住激将法，报出了卫家所住胡同的名字。
等到了胡同口的时候，轿子停住了。
卫嬿婉起身准备逃离，可男子拉住了她的裙摆，她拿不准对方的想法，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就是随便找一个楼子里的姑娘都比我好。”
她对自己豆芽菜的身材有清楚的认识。
男子定定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不干什么，我就想多看看你。”
此时，佐禄出来寻人的喊声由远及近。
“姐，卫嬿婉，姐，你听见就应我一声啊姐……。”
卫嬿婉慌了，“我求你放过好不好，就当我欠你的。”
她可不愿额娘和佐禄刚好转没两天的态度，因为这个长相俊俏行事随心所欲的男子，再次回到到从前的样子。
男子留意到卫嬿婉眼下沁出的泪珠，诡异一笑，伸出小拇指揩去了她眼角的湿润。
“怕什么，走吧。”
说完，他放开了加在卫嬿婉身上的全部束缚。
卫嬿婉应声连蹦带跳的冲出轿子，男子当时就感觉自己是邪恶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