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下子来到了一年后的1950年。
江家每个人都有各自需要忙的。
先是花莫见,她正在联合村民们把村里的养猪厂转为公家的,她铺垫了这么久养猪的目的就在于此,带领全村发家致富,赶在某场运动前,把养猪厂的事变成板上钉钉的。
县城那头交给村长去对付,村民则由花莫见进行游说。
花莫见扯着大嗓门说道,“大伙想想,这养猪厂名义上是公家的了,实际还是咱们村里说了算。
刚开始的规模虽然不大,但一家安排一个人进厂子里上班是没问题的,每个月拿工资吃编制,和城里人已经没啥区别了,和过去比只多不少。
再说了,城里人吃条菜都需要花钱买,哪能比得上咱们的日子快活。”
几番充满诱惑的发言下来,村民纷纷表示支持。
村里的养猪厂鸟枪换大炮,有模有样的正式成立了。
厂长的位置在村长和花莫见之间徘徊不定,花莫见见好就收,主动退出不和村长争,这厂长的位置就主动落到了村长头上。
村长投桃报李,给花莫见安排了一个技术部主任的职位,既清闲不费体力工资也只比厂长低了一级,平常研究研究怎么让猪长的更壮,走个过场就行了。
村长的这一举动没人反对,最早是谁带领他们发家致富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现在的养猪厂,和以前找了个荒废的破房子修整修整,放几头负责繁殖的种猪养着,然后把小猪分到各家自己养,明显有了质的飞跃。
重新搭建的猪舍,大批量的统一养殖,早晚有专人打扫猪舍,喂食等等,就是让来巡视的领导看了都满意的没话说。
一时间,村里人的内心十分火热,他们看到了赚钱的希望。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那些爱挑事的,爱背后说别人坏话的长舌妇都老实了不少,生怕影响了自家下一批选进猪厂当正式职工的名额。
没浪费精力放在糟心的事上,大家劲往一块使,村里更是因此进入空前的繁荣。
看到老娘在老家搞的大动作,再加上最近城里隐隐传出来的风声,江德康咂摸出点不能明说的味道来。
他开始变得昼伏夜出,连花莫见在他和小九结婚时,分给他的小金条都动用了。
当然他做的一切经过深思熟虑,和小九认真仔细的商量过,这件事关乎到家里未来的命运。
在下最终决定前,江德康连夜买了火车票回老家,向老娘花莫见征求意见。
他总觉得老娘自当年病好以后,就变的不一样了,做什么说什么一直走在人前。
包括脾气也更大了,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老娘,不会受别人欺负,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去。
花莫见听了江德康的考虑,贼嘻嘻的笑了。
担心他的活动经费不够,又从墙洞上掏出个樟木盒子,摆在江德康的眼前,“喏,娘的老底都在这了,你结婚的时候已经得了一份,你三弟和小妹还没结婚,刨去分给他们的那份。
剩下的这些你全拿走吧。”
江德康一愣,不好意思的说道,“娘,您不用都给我,自己留些钱傍身吧。”
“哈哈哈,哎呦喂笑的老娘肚子疼。”花莫见仰天长啸,这是她最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娘能亏着自己?娘现在在村里领着工资,吃喝都是现成的,比你在城里不知道自在了多少,你做生意是靠天吃饭的。
小九替你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娘在老家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多给你钱就当做贴补你们了,你放心收下吧。”
江德康这才把花莫见的资助收入囊中,一个劲的向她保证会把事办成。
临了,花莫见不忘了嘱咐他注意留心城里有没有要出售的房子,有的话第一时间通知她,她攒攒工资和卖首饰凑钱,趁现在房价便宜,买一套是一套,几十年后她就是包租婆老婆婆,手握一大串钥匙收租。
哪个孙子孙女对她好,她就赏一套。
江德康努力的结果是好的,他的菜馆招牌从江氏菜馆换成了国营饭店。
江德康就不再是饭店的老板了,而是拿固定工资的饭店经理,每个月店里的盈利变得要上交了,店里的大厨和跑堂还是干原来的活,对于老板江德康的举动,他们没意见,在哪干不是干啊,现在店子变成了国营的,名头都比以前好听了。
唯一变化就是小九成了店里的收银员。
江德康的想法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花了那么多钱出去,能占一个是一个,店里的规模就这么大,把岗位摁住了,外面的人想掺一脚都没坑了。
认准了江氏菜馆的老食客该怎么吃还怎吃,有些不明所以的顾客还以为是公家新开的店子,争先恐后想尝尝店里的味道,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有时候忙起来,江德康不得不撸起袖子,到后厨干起老本行给顾客露一手。
江德康同行对他的做法嗤之以鼻,把自己的产业白白让出去,只有大傻子才会这样做,又不是什么地主资本家,做小买卖的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装阔,因此背后说他蠢的不在少数。
在不久的将来,等火烧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才真正理解了江德康此举真正的用意。
江德康大舅哥小六爷见此,二话不说,现学现卖他的操作,也给自己的杂货铺换了一身皮子,挂靠在公家名下。
事情告一段落后,花莫见给江德康的钱还有多,他直接找了朋友,买了两个小院,写在江德福和江德花的名下。
这些他没打算现在告诉弟妹,等他们结婚时奉上地契,也算惊喜了。
江德花则早已大学毕业,在医院做了一名正式的医生,安杰和她混成了好朋友。
有德花明里暗里的照顾,安杰在药房的工作进展的十分顺利。
今天是星期五,德花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倒计时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江德花在心里默念,眼瞅着马上要解放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即将来临的快乐。
“德花,是我,你在忙吗?”
都要下班了,有什么忙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德花失落的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开门,对着来人客气的说道,“杨主任您快请坐,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主任不仅是她的上级,也是二哥江德福上级的老婆,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江德花对她是客客气气的。
杨主任看到德花已经放在桌子上的包,微笑的说道,“我就不坐了,长话短说不耽误你下班,院里担心同志们的个人问题,尤其是像江医生你这样的人才,所以派我帮你解决另一半的问题。”
“这要怎么…解决?”江德花尴尬的笑道,她不反对相亲,但麻烦相亲前能不能筛选一下,不能因为她晚上学毕业的晚,如今二十六岁超过了适婚年龄,就什么歪瓜裂枣都往她这投送,她真的已经烦不胜烦,甚至起了单身一辈子的念头。
之前给她做媒的人不少,介绍的不是老鳏夫就是没文化的,两个人根本说不到一起去,白白浪费时间。
“放心好了。”杨主任拍着德花的肩膀,“明天是周末,上午你有时间吗?到我家来一趟吃个便饭,我家老丛老战友的儿子也会来,我啊顺便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不喜欢就当普通朋友处,没关系。”
杨主任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德花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点点头答应,“好。”
临走前,杨主任好心提醒道,“记得换身衣服,稍微打扮漂亮些,给人留点好印象。”
杨主任是个热心肠,她即将给德花介绍的人,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
“好,我知道,谢谢您的提醒。”德花微笑着送走人。
等到了医院门口,安杰早已等在那。
德花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安杰,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是刚出来。”安杰上前挽住德花的手,好奇的说道,“倒是你,你一向是最准时下班的,今天怎么会晚出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德花有些不好意思,“唉,快别说了,杨主任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明天不能陪你逛街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放心的去,回来说给我听听,我帮你一起参谋参谋。”事关德花的终身大事,安杰身为她的姐妹,当然得无条件支持啦。
听了安杰的话,德花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殆尽了,她指天发誓下个周末请安杰喝咖啡,这次要是真的有好消息,她还要请安杰当自己的伴娘。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已经开始幻想了,可见德花对婚姻的期待。
怀着期待,德花翻出来一身黑金色旗袍,在嫂子小九的帮助下,连夜用火钳烫了一个卷发,连平时不咋用的脂粉,也郑重的往脸上扑了几扑。
“你好,我叫于志成。”对面的男人伸出双手,和德花彬彬有礼的介绍自己。
他戴着黑框眼镜,整齐的白色衬衫,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今天的场合特意换的。
单从外表来看,德花满意极了,羞怯的挤出几个字,“你好,我叫江…江德花。”
“你真可爱。”于志成将德花的局促感尽收眼底,似是无意间的一句话,把德花的心搅翻了。
说白了,还是男人见识的少了。
德花的头更低了,笑着搭话,“哪有啊。”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杨校长明白这次有戏,绝对有戏。
“你们俩聊,我还有点事。”杨校长用生硬的借口,把客厅留给他们。
小年轻脸皮薄,有她在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接下来,于志成显得更加如鱼得水,他说的话既不会让德花感到冷场,举动也不会过分亲密。
总之,德花对他是一万个满意,以至于第二天杨主任问她对于志成有啥想法,她点头同意继续相处下去。
从那以后,于志成对德花展开正大光明的追求,明天一束花,后天一份爱心早餐,时不时骑上自行车接送德花上下班。
就连安杰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于志成是个好男人,懂得浪漫心思细腻会照顾人,身材高挑,父母也都在机关单位工作,这样的男人打着八竿子都找不着啊。
不知怎么的,随着和于志成的相处,德花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志成,你到底看上我哪里了?”德花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不是她嫌弃于志成不好,是于志成太好了,按他的家世,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于志成微微一笑,拉起德花的小手摩梭,“德花,你知道吗,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沦陷了,我这辈子认定了你会是我的妻子,你善良勤劳又贤惠……。”
德花的不安被一连串不要钱的甜言蜜语给暂时抚平了。
接下来的日子,俩人的关系发展的突飞猛进,甜蜜的羡煞旁人。
于志成接上德花下班,两人正共进晚餐,突然他推开椅子,单膝下跪,拿出藏好的鲜花和戒指,双眼饱含深情的看着德花,语气带着浓浓的爱意,“德花,你愿意嫁给我吗?”
德花愣住了,“志成,会不会太快了,我们才认识三个月啊。”
三哥还在江的那边浴血奋战,她虽然十分享受恋爱的感觉,但是最起码得等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于志成急道,“怎么会呢?我们年龄都不小了,早点结婚早点要孩子,趁我爸我妈年轻,还能帮我们带孩子呢。”
“对不起,志成,这件事我需要再考虑一下。”求婚来的太突然了,德花无法接受。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
于志成脸上有一闪而过阴鸷,他追了出去,握住德花的双臂,“德花,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如果江德花不听话,就别怪他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可以等,小云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他需要一个妻子来掩盖这件不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