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他对母亲一直孝顺至极,母亲说往东他不敢往西,说句大不敬的话,母亲的意思在他心中堪比圣旨。
只要母亲一个眼神,一个夸奖,一个微笑,他立刻感到兴奋满足,把母亲交代的事办的妥妥的。
自华兰嫁给他,他才明白,他错的有多厉害。
华兰会为他准备好干净的衣服,热水澡,可口带着热气的饭菜,在他感到孤独失落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他的心被华兰填满了。
在华兰嫁给她之前,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有大哥,大嫂不管家事,每日只顾吃喝,母亲会替他准备好一切,等待自己的,只有冰凉凉的屋子和数不尽的冷清夜晚。
好像每次都是有事要自己去办,母亲才会想到自己,才会搭理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大哥的,自己永远是捡剩下的那个,不饿死就不错了。
是他对不起华兰,他知道母亲给华兰受委屈,他知道母亲偏心,他甚至习惯了,想让妻子也跟着他一起受委屈。
华兰又有什么错呢?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在家也是受宠的,凭什么嫁给自己就要遭罪啊!
是他没出息。
袁文绍一边想着,马蹄一边缓慢的往盛家的方向挪动,终究还是要告诉岳父大人,华兰不见了,是母亲磋磨儿媳害了华兰,袁文绍没这个脸,却不得不说。
盛家寿安堂里,既已定下了对付袁夫人的对策,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华兰也短暂的忘记了在袁家的破烂糟心事。
正说笑间,前院看门的小厮来报,吐着白气道,“禀老太太,老爷夫人,大姑爷来了,马上就到寿安堂。”
人既已进来府中,看在华兰的面子上,总不好把人赶出去,况且此事袁女婿虽有错,却也不能全怪他。
脚步声逼近,丫鬟掀起门帘,袁文绍带进室内一大股寒气,靠近门边的人不由瑟缩,他低头跪下对着上首就道,“不孝孙女婿,求太太原谅。”
老太太是有心逗弄他,严肃道,“袁姑爷,你错在何处,好端端的为何要老身原谅于你。”
只要知道自己的错误,就还不算太傻,有的救,华兰也可安心了。
袁文绍话到嘴边,又愣住了,实在说不出口,不知从何说起。
“呆子,别失了仪态,大伙可都在呢。”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袁文绍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循着声音看去。
是华兰,华兰没事就好!
许是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支撑袁文绍的力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脸冻的发白,嘴唇不见一丝血色,虚弱的模样仿佛再多说一句话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华兰紧张走上前查看,袁文绍不辜负众人的期盼,紧抓住华兰的手,然后重重的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华兰要照顾袁文绍,盛家的饭后聊天会自然不能继续下去,老太太等人也打算着早点休息,散了场,明天还有客人要来。
果不其然,还是盛太太的面子好使,寿山伯夫人收到了帖子,没有一丝犹豫就决定次日赴盛府的约。
这赶着大风雪送来的信,可猫腻的很啊。
盛府和她那优柔寡断的哥哥是儿女亲家,和她往日却无甚往来瓜葛,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自己那个好嫂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丢人事,盛府需要自己从中说和。
次日,寿山伯夫人是在早膳后到的盛府,既不会让正用餐的主人家感到尴尬唐突,又不会因时间过晚而失礼。
今日,华兰和林噙霜,卫小娘,府里的哥儿姐儿们都因种种原因不宜出面,包括盛弘。
所以是独独是老太太和大娘子出面,花莫见作陪,以一敌三,势必要拿下寿山伯夫人
寿山伯夫人,刚一见面,便客气道,“老太太身体可硬朗,眼下冬日愈发冷,要注意别着凉。”
老太太请她坐下,微笑着说道,“多谢夫人关心,一切都好,左不过为儿女事苦恼。”
寿山伯夫人饮了一口茶水,心中暗道:果然,自己猜对了。
她面色不显,装作不解其意,“还请老太太明示,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明眼人说话不藏着掖着,请我来想必也不单单是为了喝茶这么简单的事。”
讲故事的任务交给了大娘子,她慷慨激昂的描述,让人感同身受华兰的委屈,连寿山伯夫人听了都直摇头。
不是她偏帮外人,而是自己的弟妹有时做的实在过分,不堪为袁府的主母。
当年,母亲在她临去的病床上曾说,袁家经历爵位动荡,能恢复伯爵的名头实属不容易,若放任由着儿媳也就是自己弟妹的信子来,袁家迟早要拜在她手上,甚至威逼弟弟写休书休妻,偏那混小子年轻时被爱情蒙蔽双眼,宁死不屈。
可谓有情饮水饱,无爱催人老,到如今,也不知弟弟有没有后悔过。
“请老太太和大娘子放心,袁家不是那等没皮没脸的人物,我会给华兰一个交代的。”寿山伯夫人面色不虞,做了袁家的主。
大娘子就等着这句话了,感激道,“多谢夫人肯帮这个忙,华儿现下还在照顾躺在床上的女婿,实在脱不开身,改日我一定让她亲自登门给您道谢。”
寿山伯夫人叹气,“我那文绍侄儿也是个苦命人,这传出去,我母家忠勤伯府怕是今冬满汴京的笑料,还望诸位帮忙瞒下此事,我是袁家出嫁女,眼瞅着孩子们都大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此时若爆出此事,谁还敢嫁进寿山伯府或娶寿山伯府的闺女。”八壹中文網
老太太点头,“正是这个理,伯夫人请安心,我们必定守口如瓶,儿女都是债啊。”
花莫见故意咳的两声,引得几人注意,“伯夫人,我虽勉强算得上盛家半个亲戚,却是商人妇,有话想与您说,还望您不要嫌弃。”
寿山伯夫人纳闷,马上准备打道回府了,这又是哪出,“林夫人不必妄自菲薄,经商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人若离了银子可活不下去。”
花莫见正经起来,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前些日子,我想着多置办些田地,以后无论是孩子出嫁或者娶妻,都拿得出手,一番询问下得知,汴京城外有一块五百亩的良田出售,当时大喜过望,可转年一想有些不对劲,京城郊外的土地皆被有爵位或者老牌官员所占据。
若非家族中遇上大事,断然不会轻易出售,于是我命手下人探查了一番,那地的主人正是忠勤伯爵府,可袁府近来并无大事发生,怎么会急出售田地换取钱财,售价还低于市价的两成。
唯一解释的通的是,袁伯爷的小舅子欠了赌坊一大笔银子,数目正和出卖田地的售价对的上。”
大冬天的,寿山伯夫人气的额头上的汗珠连连,只是她当场并未发作。
花莫见塞给她一本册子,上面详细记载了这些年华兰恶婆婆私自出售袁家产业的时间。